第二日又降温了。

片场的气氛比前几天的还要沉闷。哪怕天性乐观的毛翰翰也被压抑得感到不舒服。这种时候，没人关心昨晚上易程安是不是抱上了投资方的大腿，也来不及对易程安多一些示好——没见元导对投资人和制片都不怎么搭理吗？

大早上，易程安他们换好衣服，画好妆容，随着元导一声招呼，沉默地走上前去。

“都记住了吗？就照我说的去做。”元导声音不大，坐在那里却气势逼人。

易程安记下导演对“慕白”的要求，心里微微怀疑。元导给每个角色都列出了详细的指示，包括走位的路线、视线的转移、什么时候做哪个动作……精确到每一秒、每一个角度……实在是太“细致”了，让他感觉自己只是一个按照导演要求进行表演的工具，似乎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来，都能接替他的工作。

“记好了吗？”

在导演淡漠的目光下，这幕戏的出演者们不得不点头应是。

“好，准备！”

所有人立刻各就各位。

打板。

周凌暗自吸了一口气，开始表演。

“文学，是为政治服务……”

……

元导站在摄影机旁，一脸严肃。易程安发现这一点很不同于张导他们，其他导演多是看监视器，但元导的视线角度是和摄影机保持一致的。

刚开始没多久，元导就喊了“咔”。

“我说了，这段话的停顿要这样……你那是念的什么！先是慢了四分之一拍，后面又快了半拍！下巴再抬高一点！眼神！张扬一点！你的表情是不是太大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在拍电视剧吗？你的目光是按我说的路线走的吗？！还有你们！”

导演冷冷地看着几个“友人”，吓得几个人寒毛都出来了。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谄媚？讨好？没读过书吗？还是听不清话，不认识字，不懂什么是要求？！”

几位十八线配角诺诺不敢言。虽然在片场压力大，但干一天的活就有一天的工钱。所以，他们现在依然怕导演提出换人。

什么“拍”不“拍”的？！她以为这是在唱歌吗？周凌咬紧了后槽牙，克制住自己臂膀紧绷的肌肉。他觉得片场所有人都看了他笑话！这倒霉的第一个！他明明是按照导演的吩咐来演的！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林殊筱此时心里也有点惴惴，赶紧儿先再记一下。毛翰翰的心情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易程安也收敛了表情。只能说，元导的要求高，为人也严厉。他看得出来，之前周凌的表演的确也是努力按照元导的要求来的。但人毕竟不是机器，不可能第一次就把每一分把握得刚刚好、每一个细节都不多不少。就如练习剑道，每天刺、劈、撩、挂……无数次，可能也不能保证最后出剑的动作能百分之百合乎预定的标准……

等等！练剑？既然连常年练剑的人也不能保证一分一毫都是与标准一模一样，那么演员就能做到了？易程安首先肯定的是，元导一定也没想过大家今天能马上达到要求。其次，他现在不知道元导究竟有什么打算，是想拍无数次“练习”中的那一个完美的“达标”吗……

“再来。”元导的声调又是一条水平线了。拍摄就位。周凌站了一小会儿，在周围人的注视下，他终是回到了原位。

表演重新开始，依然是第一条。

……

“再来。”

……

“再来。”

一天下来，众人筋疲力尽，甚至有些麻木。

最后一次，大家总算勉强走完了一流程。中途要是谁掉了链子，整个团队都是一脸“卧槽”……然后，麻木了。到现在走完了全程，大家还云里雾里，这下真是“卧槽”了。

毛翰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激动，他眼带希冀地看着导演。

然而，元导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平淡地说了一句“收工”就准备走人。

毛翰翰一下子就泄了气。摄影、录音、灯光等全撤了，片场其他人默默开始收拾东西。

易程安、林殊筱和周凌已经有点习惯元导的作风了，相互看了一下，也各自收拾收拾，走人吃饭。连毛翰翰也没心思找易程安出去“浪”了，况且这小地方也没什么能“浪”地方。各家自己刨食，是不是食不知味也就只有自家知道了。

晚上，四人没有聚在一起，都在自己的屋里琢磨明天的“要求”。

易程安拿着导演给的戏单子——这是元导对明天慕白戏份的“要求”，躺坐在床上思索白天的事，身上的被子盖了两层。他拢了拢被角，遮严实腰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