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歷了瘟疫中的尸山血海,更相信事在人为,因果自担。神佛若有灵,为何坐视苍生罹难?香火若通神,富者心安,贫者何依?这些念头在他脑中盘旋,但他绝不会在在母亲面前表露分毫。
还愿完毕,走出香菸繚绕的大殿,清冷的空气令人精神一振。秦母脸上带著满足的笑容。秦母犹豫了一下,对秦思齐说:“齐儿,娘娘想请本佛经回去。”
秦思齐又是一愣:“娘,您还不识字啊?”他记得小时候自己兴致勃勃要教母亲认字,母亲学了不到两天就哈欠连天,直说看著字像蚂蚁爬,头昏脑涨,便再也不肯学了。
刘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却很坚定:“是不认识。可娘想学著念念。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念念经,心里头踏实,就当是替你在菩萨面前多念几声好话。齐儿能教教娘吗?娘这次一定好好学,不犯困了!”
秦思齐看著母亲眼中的期盼,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用对母亲道:“好!娘想学,孩儿就教!咱们这就去请经!”
他们来到寺內的“法宝流通处”(类似经书流通处)。负责的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和尚,法號似乎叫永信。听闻母子二人要请经,尤其是一位不识字的妇人想学念经,老和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讚许。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向佛之心虔诚,老衲感佩。”永信和尚合十行礼,然后从经架上取下一本装帧朴素、字跡清晰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此经义理精深,然文字相对晓畅,且篇幅適中,適合初学诵读。每日持诵,可得清净智慧,消灾免难。”
秦思齐接过经书,翻看了一下,对老和尚道:“多谢大师。家母虽不识字,然向佛之心甚诚。晚辈自当每日抽空,为家母讲解诵读。”
永信和尚点点头,目光落在秦思齐身上。他见这少年气度沉稳,谈吐有礼却无一般香客的盲目敬畏,心中微动。他试探著问道:“小施主气度不凡,言谈间似有慧根。不知对佛法可有涉猎?对此番大疫,又有何感悟?”
秦思齐本不欲多言,但看著眼前这位目光澄澈、並无一般僧人市侩之气的老和尚,心中积压已久的困惑与激愤,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需要一个真正有智慧的人,来探討这世间的苦难与担当。
他看了一眼母亲,对永信和尚道:“大师见谅。晚辈对佛法粗浅涉猎,不敢妄言感悟。然心中確有诸多困惑,如鯁在喉。若大师不弃,晚辈斗胆想与大师清茶一杯,略作请教。不知寺中可有清净偏房,容家母稍事歇息?”
永信和尚眼中精光一闪,他感受到这年轻人话语中的挑战与真诚求索之意,非但不恼,反而升起了浓厚的兴趣。他久居禪林,见惯香客愚诚,少有能论道者。眼前这青年,似乎不同。
“阿弥陀佛,善缘难得。小施主既有心论道,老衲自当奉陪。偏房就在隔壁,请女施主隨小沙弥前去歇息,茶水果点自会奉上。”永信和尚欣然应允,唤来一个小沙弥引刘氏去隔壁休息。
刘氏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儿子,秦思齐温言安抚:“娘,您先去喝口热茶歇歇脚,儿子向大师请教些学问,很快就好。”
永信和尚引著秦思齐来到一间雅致的禪室。室內陈设简单,一榻、一几、两个蒲团,壁上掛著一幅“禪”字,笔力遒劲。小沙弥奉上清茶,悄然退下。茶是寺中自采的野山茶,汤色碧绿,入口微涩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