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恆,秦文阁。”赵万才轻轻吐出两个名字,如同落子,“贤侄好手段。县衙户房,虽只是胥吏末流,却是钱粮赋税、鱼鳞黄册经手的第一关。”
消息灵通,关节可通。有他二人在彼处扎根,犹如在县衙这棵大树上,悄无声息地为你宗族,埋下了两根探入地底的根须。
赵父夹起那块鱼肉,终於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味著这步棋的滋味:“此二人,便是贤侄为那义学,乃至为整个白湖村,提前布下的『引子』吧?这步棋,走得稳当,走得长远。有此根基,你们白湖村扩张吞没土地,不过轻而易举之事,那义学之事不过时间问题罢了,等到那时水到渠成岂非更易?”
赵明远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筷子悬在半空,肉都忘了咽下。没想到思齐已经在为整个宗族铺设一条通往士绅阶层的隱秘阶梯!
秦思齐迎著赵万才洞察的目光,坦然道:“伯父明鑑。书恆、文阁二位族兄入县衙,確实为族中將来设计。然此乃长远之图,缓不济急。村中孩童启蒙认字,却是刻不容缓。多耽搁一年,便可能误了数人终身。学生恳请伯父,促成此事!那分润,学生心意已决!”
赵万才看著眼前人,听著他话语中那份对乡土孩童的责任感,沉吟片刻,脸上重新浮起那商人特有的、带著衡量与承诺的笑容。
“贤侄心系桑梓,拳拳之意,老夫岂能不成全?”缓缓道,话锋却是一转,“不过,这分润嘛!贤侄还是先收著。读书进学,处处需用钱,府城居,大不易。”
他顿了顿,目光富有深意,“这样吧,我们立个君子之约—就以今年清明为限。若今春清明前后,这批玉露茶叶,未减分毫送来…”
带著一丝商贾式的狡黠与篤定:“那便是天意眷顾,也是贤侄福泽所钟。老夫即刻出资,在白湖村择良地修建义学馆舍,请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廩生秀才坐馆开蒙!束脩、膏火、笔墨纸砚,一应由我赵家承担!且贤侄那份二分润,照旧奉上,一文不少!”
他眼中精光一闪,补充道:“当然,贤侄可不能提前给村里通风报信,顺其自然,方见天意人心!”
秦思齐离席,对著赵万才深深一揖,情真意切:“伯父高义!思齐代白湖村稚子,叩谢伯父再造之恩!此约,思齐谨记於心,绝无相欺!静待清明佳音!”赵万才对秦思齐这份赤子之心与白湖村未来气运的一次观察与投资!
赵万才哈哈一笑,虚扶一把:“好!贤侄快坐!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微妙。赵明远满腹疑问,看著父亲与挚友之间那番充满机锋与默契的对话,心中如同猫抓,却碍於礼数不便在席间深问。
他只能频频看向秦思齐,眼中充满了探究与不解。秦思齐则恢復了平静,认真吃著碗里的饭菜,偶尔与赵万才应答几句。
膳毕,丫鬟撤去残席,奉上清茶。赵万才略坐片刻,便称有些乏了,起身离席,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贤侄,府城水深,安心读书。”
夜色已深,府城华灯初上。
“思齐!”赵明远终於按捺不住,一把拉住秦思齐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道:“那义学,还有书恆、文阁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秦思齐看著挚友急切的模样,只好一一解答!
赵明远张了张嘴,看著秦思齐清亮而沉静的眼眸,嘆息著:“若有用得著我之处,勿见外!”而后,让小廝送秦思齐回去,明天学院见!只是苦了赵明远,有些问题他还是没有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