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去。
刚才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也消散了。
今晚的月光很透亮,將守亮脸上的失落映照得一览无余。
张仲民率先开口,“是不是在心里头怨哥,没把进城当工人的机会指给你?”
守亮摆手,急切地辩解著,“哥,你咋安排都是对的,我咋能怨你?就是……”
他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措地搓著裤缝,愧疚的说道:“就是觉著自己窝囊,帮不上哥的忙,白担了个张家人的名號。”
张仲民没言语,抬手摸了摸守亮的后脑勺,像是安抚一只沮丧的幼犬。
他从兜里摸出根烟来,就著祠堂门口尚未吹灭的油灯点上。
“不是你没用场,是哥给你留了个更紧要的位子。”
守亮黯淡的眼眸一颤,重新燃起希冀的火苗。
“哥,不管啥事儿,你说就行,只要是你指的道儿,上刀山下油锅,我张守亮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是张家子孙。”
张仲民摇摇头,吐出一口烟后,说:“上刀山?那是莽汉乾的营生,张家以后要立起来,光靠蛮力是不行的。”
“那哥说咋办我就咋办,我都听哥的。”
张仲民將目光,投向刚收割完的麦田。
“今晚你也瞧见了,多少双眼睛,就只会盯著眼前那点肉,觉著有啥好处就得捂死在张家人怀里,外人碰不得。”
他顿了顿,看著守亮又低下去的头。
“我今天能压住场子,靠的是祖宗定下的族规,是靠几位族老的顏面,更是靠我能让大傢伙儿有口饭吃,可规矩是死的,族老们会老,我也总有不在村里的时候。”
守亮抬起头来,茫然的说:“大哥,这些弯弯绕我不懂,你就直说让我干啥就行?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我不怕死。”
张仲民用夹著烟的手点了点他。
“就是因为你还不懂,我才要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你听,让你明白了以后再去做,这担子才扛得稳。”
大哥拍了拍他的脸说:“守亮,你是哥在这村里,最信得过的人了。”
这话像一股滚烫的热流注入守亮四肢百骸,他激动的挺直了腰杆,连那个不怎么聪慧的脑袋瓜都扬了起来。
“嘿嘿。”
“守亮,你跟哥在城里跑过几天,见识过那铁皮壳子的汽车火车,那工厂里的大烟囱,快撵上咱后山高了。可咱村的人呢?祖祖辈辈就知道土里刨食,饿著肚子熬日子,脑子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页老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