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茶室里,茶汤氤氳,师徒相对而坐。
藤泽一就將茶盏轻轻搁在櫸木茶盘上,茶盏发出清脆的抗议声。
“看看吧。”
一张对摺的a4纸被推到柏寒面前。
少年双手接过时,纸张边缘在晨光中微微透亮,粗黑的“处分决定”四个字像四枚重重的黑子压在棋盘上。
“这是...”
柏寒的视线飞快扫过那些冰冷的条文,在读到无期限三个字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棋院的处分非常严厉,无限期禁止参加世界赛事,国內的各项比赛也要暂停。
“平成21年3月18日...”少年突然抬头,“这不是棋圣战刚结束不久么?”
“伊田桑擅自参加关西棋院的比赛,违反了棋院的规定。”
“那...我和他的天元战预选怎么办?“
柏寒想起自己刚研究过伊田的棋谱,正期待著与他对局,没想到突然出了这样的事。
“处罚前赛程已提前確定,所以你和他的对局...”
藤泽一就注视著茶盏中的茶叶缓缓下沉,“將是伊田桑禁赛前的最后一局。”
看著少年沉默不语,藤泽手中的茶筅在碗沿轻轻一叩。
清脆声响让少年抬起头,迎上老师的目光。
“棋盘对面坐著的是伊田九段,是那个在棋圣战上虽败犹荣的一流棋士,不是'受处分的棋手'。”
老师的声音透过烟气,显得格外清晰,“他此刻最需要的,正是值得全力一战的对手。”
柏寒的手指轻轻摩挲著纸张右下角,那里本该盖著朱印的位置,在复印件上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墨黑。
秀行先生的话浮现在脑海中:棋士的尊严,从来只在十九道线上见分晓。
“我明白了。”
柏寒將文件轻轻折回原样,纸痕严丝合缝地重合。
“与伊田前辈的这盘棋,我会全力以赴。无论输贏,都尽力让伊田前辈不留遗憾!“
......
四月二日,王座战预选c组的赛场上,柏寒对阵宫崎志摩子四段。
少年胸前的职业徽章在阳光下泛著崭新的金属光泽,仿佛还带著昨日授段仪式上的余温。
对局室內,宫崎四段优雅地端坐在棋盘对面,但脸色却已变得涨红,眼中更有一丝惊骇未曾散去。
这位曾先后获得女流鹤圣和女流名人头衔的棋士,似乎还无法把眼前过分年轻的对手和棋盘上老辣、沉稳的棋士联繫在一起。
棋盘上的黑子坚实如铁,將白棋的阵势撕得支离破碎,尸横遍野。
计时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对局室里格外刺耳。
宫崎四段的目光扫过计时面板:自己的保留时间早已耗尽,此刻正在读秒。
而少年棋钟上赫然显示著一小时十二分钟...。
“他竟只用了规定时间的三分之一!”
宫崎四段的摺扇遮住嘴巴,似乎想挡住內心的不解与无力,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心头。
“也许...是时候认输了...”
她看著少年挺直的身姿和胸前崭新的徽章,一种时代更叠的苍凉油然而生。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地踏入职业棋坛啊。
“或许,也到了该彻底放弃的时候了!”
“承蒙指教。”
少年清冽的嗓音將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宫崎四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將两颗棋子置於盘上。
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
四月的夜晚,天丰道场的灯光在东京的暮色中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