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敘话**
偏殿烛影摇曳,將张巡皂色缺胯袍上的黄土映得斑驳。他腰间磨得鋥鋥亮的铜製不良帅腰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旧疤在昏黄光线下更显狰狞,像趴了条蜈蚣。
见玉真公主进来,张巡叉手行了个乾脆利落的军礼,声音沙哑得如同钝刀刮锅:“卑职张巡,拜见真人!惊扰仙驾,实因事出紧急!”
“张帅辛苦。”玉真公主拂尘轻摆,示意他免礼,“何事夤夤夜至此?”
张巡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揭开,露出里面一个沾满泥污的物件——赫然是个巴掌大小、形制古拙的青铜罗盘!罗盘边缘磨损严重,盘面蒙著一层灰扑扑的污垢,指针歪斜,看著像个刚从土里刨出来的老物件。
“卑职循秦劲那廝沿途留下的不良人『蜂尾针』暗记,一路追到醴泉峪深处蛇窟塌方之地。”张巡语速极快,“那地方邪性得很,新土盖著旧泥,鸟不拉屎,却隱隱有股子蛇蜕混著硫磺的腌臢味儿!兄弟们轮番上阵,差点把爪子都刨禿嚕皮了,嘿!您猜怎么著?”
他豹眼一瞪,带著几分市井老吏特有的得意:“在那堆烂石头底下,刨出个喘气的!不是咱们的人,是个禿瓢!裹著身破烂烂烂烂的胡僧袍子,一看就不是中土路数!这禿驴命硬,胸口塌了半扇,腿也瘸了,可怀里死死抱著这破罗盘,掰都掰不开!卑职瞧著蹊蹺,卸了他下巴,捆成个粽子就快马加鞭过来了!”
“胡僧?罗盘?”玉真公主眸光扫过那泥污的罗盘,指尖微不可查地掐了个诀,一缕清风拂过罗盘表面,灰尘簌簌簌簌落下些许,露出盘底一角模糊的刻痕,似蛇似虫。
“嘶…”屏风后传来小十六倒吸冷气的声音,显然周奉御又下了一篦篦狠手。小皇子疼得声音都劈了,却还扯著嗓子喊:“胡…胡僧?是不是禿脑袋卷捲毛,眼珠子跟琉璃弹子似的?龟兹来的?还是于闐的?问…问他!问他认不认识…嗷!…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阿史德的老粟特!”
“殿…殿下!”周奉御手一抖,金篦针差点戳歪。
张巡显然也听到了,隔著屏风大声回稟:“回殿下!那禿驴下巴虽卸了,可眼神凶得很!卑职瞧著,倒像是画影图形上通缉过的龟兹妖僧,法號…法號好像叫摩什么揭的!对,摩揭!听说在龟兹,专门用活人炼什么『三尸证道丹』,邪性得很!”
“龟兹妖僧…摩揭…”玉真公主轻声重复,目光再次落回那泥污罗盘,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