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敲碎夜霜,刘方倚在车中,抬眼望去,月光淌过冠带。
今儿,这月就半轮吶……
距离计划的第一环,就还差两步。
许劭这一整天都待在袁绍那,基本上把情况都摸清楚了。
明天再去会一会这袁本初。
等著徐荣把张奐接来,就可以开始第二环了。
念著刘宏那句,语焉不详的“诸王累岁襄助良多”。
他突然意识到,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刘宏即位的时候才多大?
当时竇太后控制禁中,外有大將军竇武踞朝堂如虎,又掌重兵。
一个刚从稚子迈步到少年的天子,纵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月间翻云覆雨。
更別说以弱龄收拢大权了……
就算宫內宦者协力一心、机关算计,也难以做到由內而外的清扫竇氏势力。
而且,恆帝死因至今未明,当年的第一次党錮,不仅是宦者与士人的爭锋。
更是恆帝与世家的博弈,这也导致世家大多都被竇氏绑在一条船上。
在当时那个节骨眼,就算世家不帮竇氏,也断不可能相助宦者。
……
车轔轔,更鼓闷响。
夜风掀起车帘,刘方心中已有明悟。
当年竇武欲诛宦者,反遭族灭,表面看是走漏风声,可细细想来,败得太过蹊蹺。
刘宏能在髫龄之年稳坐龙椅,应该依仗的正是“诸王累岁襄助良多”。
必有人在暗处將宗室织成了一张网,既阻了外戚掌控幼主,又借宦者之手发动了第二次党錮……
外戚的风波平定了之后,刘方才被接入宫中。
之后刘宏以恐他身份暴露为由,也极少让他接触宗室之人。
更別说四处奔波的那些年,所以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刘宏与宗室之间的勾连。
他不认为当年的少年天子,有能力把各地宗王与朝中宗室拧成一股绳。
只是……
这牵头的,究竟是某位德高望重的宗王,还是几位暗通款曲的朝堂柱石?
而今夜,如此阵势,应不是场鸿门宴,可是刘宏此举意欲何为?
刘宠,通儒,唯有通晓古今、学识渊博,享誉天下之儒,才可称为通儒。
刘硕,平原王,正是他如今名义上的三兄,也是已逝的恆帝与渤海王之弟。
刘宽,宗正,九卿之一,掌管宗亲、外戚事务及诸侯王谱系,负责宗庙,还有宗室案件审理。
刘郃,大鸿臚,九卿之一,主管外交、异族事务,以及诸侯王朝见礼仪。
刘猛,諫议大夫,负责直言进諫,纠正天子过失,属专职諫官。
……
“吁——”
徐奉勒住韁绳,刘方踩著车辕落地,封諝紧隨其后。
他並未急著入宫,反而仰头又望起那轮残月。
“元惑,讲讲这几位。”
封諝四顾一周后,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
“刘宠,以清廉著称,当年离任会稽太守时,许多老者追隨送行,每人都要赠钱於他……”
他指尖划过上面的名字:
“可刘宠只从每人手中取一钱,既博了“一钱太守”的名头,又没有拂了民心,手段极为高明。”
“建寧元年陈蕃、竇武事发后,他接任司徒,次年又升太尉,这一步步,踩得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