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黄河屯’的势力……他们能有许多文明世界的商品,说不定也有火枪,说明绝不简单。我们这点人,经不起更大的损失了。”
波雅科夫听了,当即勃然大怒。
他严词驳斥了这个建议,他不能接受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抵达这里,却因为一个尚未证实的威胁就灰溜溜地回去。
“返回?我们回去后应该告诉督军大人什么?告诉他我们找到了黑龙江,却被一群拿着铁箭头的土著赶了回来?”
“告诉他我们饿得只能吃人?告诉他我们听说南边有个强大的势力,连面都没见着就吓破了胆?”
“督军大人和莫斯科的老爷们想听的是白银、黑貂皮和新征服的土地,不是我们的失败和恐惧!”
“我们必须继续向南前进,必须弄清楚那个‘黄河屯’的虚实。”
书记官帕尔金也附和道:“文书官大人说得对。我们必须获取更多关于那个势力的情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哪个国家的殖民者?兵力如何?武器装备如何?如果我们就此返回,这些关键信息一片空白,督军大人绝不会满意,甚至会遭到他严厉的申斥。”
波雅科夫继续蛊惑道:“想想看,那个叫‘黄河屯’的据点,一定聚集着周边所有部落的财富,有充足的粮食,有成捆的皮毛,还有温暖的房屋……那将是我们这次远征最大的收获。这足以让我们所有人加官进爵,并且获得梦寐以求的财富!”
“可是,万一他们有火枪,甚至有火炮……”安德烈忧心忡忡。
“火枪?”波雅科夫不屑地撇撇嘴,“也许只是几支从其他地方流落过去的旧货。这里的土著很会交易,弄到几支火枪并不奇怪。”
“而我们有勇敢的哥萨克射手,有经过考验的战斗技能。在真正的战斗面前,几支分散在土著手里的火枪,改变不了什么。”
尽管他内心深处也有几分疑虑和不安,但功勋的诱惑和对空手而归的恐惧,让波雅科夫依旧下定决心,等到天气转暖、冰雪消融后,就要带领探险队顺江而下,去探查一番那个神秘的“黄河屯”。
在这天的午后,波雅科夫正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脑子里盘算着明年春天的行动计划,以及如何从日渐减少的“特殊口粮”中分配份额时,木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撞开,一股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粒灌了进来。
一名哥萨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皮帽上和胡须上都结满了冰霜,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
“大……大人!不好了!”他气喘吁吁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波雅科夫不悦地转过身,斥道:“慌什么!像被魔鬼追了屁股一样!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我是……是安德烈他们小队!”那名哥萨克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今天早上按照计划,我们去袭击上游那个叫‘乌金斯克’的土著人寨子,想弄点……弄点吃的。”
“然后呢?”波雅科夫的心提了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寨子规模较大,他们之前侦察过,防守似乎比别的寨子要严密一些。
“我们……我们刚开始靠近,寨墙里面就射来了箭,和以前一样。安德烈下令开枪还击,准备像以前一样压制他们,然后趁机冲进去。”
哥萨克的声音带着颤抖,“可是……可是就在我们开枪后,寨墙后面突然也响起了枪声!是的,我们听得非常真切,是火枪声!而且更响亮,更清脆!……子弹就打在我们前面的雪地里,溅起老高的雪沫!”
“什么?!”波雅科夫和闻声从角落里站起来的书记官帕尔金几乎同时失声惊呼。
“你听清楚了?确定是火枪?”帕尔金抢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千真万确,书记官大人!”那名哥萨克用力点头,眼神中残留着恐惧,“我们都听到了!而且不止一声!有好几支火枪在开火!安德烈队长见情况不对,立刻下令撤退了……他让我先跑回来向你报告!”
木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炉子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
波雅科夫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这远东的严寒更加刺骨。
土著人有了火枪?
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是比他们手中这些老式火绳枪更先进的火器?
这怎么可能?!
他们从哪里得来的?难道是……
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波雅科夫的脑海里——黄河屯!
如果土著人的火枪来自那个据点,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未知的势力不仅获悉了他们的到来,而且已经开始武装当地的土著部落来对抗他们!
波雅科夫猛地一拳砸在粗糙的木桌上,震得桌上的锡制酒杯跳了起来。
“黄河屯……”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色铁青。
书记官帕尔金忧心忡忡地凑近,低声道:“大人,情况不妙啊……如果他们能向土著提供火枪,那他们的实力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我们明年还要按原计划向东吗?”
波雅科夫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张简陋的地图,目光仿佛要穿透纸张,看到那个位于两江交汇处的神秘据点。
原本以为只是些稍强的土著,或者顶多是另一个殖民势力的小型前哨,现在看来,他们可能撞上了一块铁板。
恐惧和一种被挑战的愤怒在他心中交织。
撤退?
返回雅库茨克报告这个不利消息?
不,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也可能会毁掉他的前程。
但继续前进,风险无疑巨大。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告诉安德烈,还有所有人,以后的行动加倍小心!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轻易攻击大型寨子!”
他先对那名报信的哥萨克下令,然后转向帕尔金,目光阴鸷,“至于明年……计划暂时不变。一切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但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蛮干了。”
“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关于那个‘黄河屯’的一切!同时,要更加‘节省’我们的给养……”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屋外那个关押着包括多普蒂乌尔在内的几名达斡尔俘虏的地窝子,眼神冰冷而残酷。
在这个遥远的、被冰雪覆盖的蛮荒之地,为了生存,也为了那渺茫的功勋,更深的罪恶似乎已在所难免。
而来自土著村寨里的枪声,如同一声警钟,预示着这片土地上,一场不可预知的风险正在酝酿。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