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陈远摆摆手，毫无恼色，似是感慨道：“此番闭关，不理政务，难得清静下来，定中生慧，朕忽然想到了许多以前从来不曾想过的东西，发觉丽妃说的也不算错。”

说话间，黎星刻早按刀徐进，护卫身后，三员大将却是远远随上，不敢稍近。

陈远看了看，平静道：“黎卿家，还请将春芳宫中一百三十六名宫人全部带出来，阵列前行。”

一阵夜风吹过，层层拂动满庭淡绿色的波浪，零星的小色白不住摇曳，初生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唱歌，越发显出小溪对岸宫中暗淡的灯火来，丽妃沉默片刻，道：“是刺客么？”

丽妃睁大眼睛，似是不信，反应过来后，惊喜道：“陛下此次闭关，果然进益极大呢！”

“陛下？”丽妃咬着唇，轻轻唤了一句。

朦胧月色下，春天一般的丽妃站在草地上，蓝裙委地，闭着眼，捧心轻歌，自生出一种不似人间的美丽来。

丽妃回眸一笑，百媚蔓生，道：“臣妾宫中建成那个样子，已是大大的违了例，若再将宫墙拆了，岂不更招非议？”

丽妃睁开眼，轻笑道：“若是静妃姐姐知道陛下如此评论她的小诗，定然十分伤心呢！”

皇帝面色虽淡，口中却是在解释，又孤身亲自踏入随时可能被刺杀的莫测险境，丽妃心中感动，那一丝委屈不安早已不见，只觉胸膛中有种强烈的感情在涌动着，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又想起正事，忙道：“这里危险，陛下快快退出去罢！”

“这倒有意思……”陈远想着，道：“那丽妃打算如何？”

丽妃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款款敛衽道：“臣妾谢陛下宽恕之德。”

陈远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丽妃先行。

“她很好，很勇敢，很聪明，对你也很忠诚。”

如春芳一般的丽妃抬起头，凛然直视天子，迸发出一种温柔的坚定来：“陛下平治天下，自有雄才大略，只是御下稍严，臣妾也曾多番劝谏过的。”

丽妃定下神来，道：“这宫中一百三十七名宫女，臣妾俱都熟识，不如命她们一一队列前行，让臣妾逐个辨认，这样既不会让刺客跑掉，也能救下她们的性命，显出陛下的宽大为怀来……好么，陛下？”

十数息间，远了宫墙，陈远挥了挥手，立刻有两名甲士带了桃夭过来，这小宫女望见丽妃，几乎不曾哭成个泪人，奔上前，扑倒在丽妃身前，泣声道：“娘娘……”

丽妃美目流转，玉脸上忽然飞起一抹淡淡晕红，垂首道：“臣妾不知。”

陈远挥了挥手，道：“朕此次来，是因为一个人。”

陈远负手前行，纯以欣赏目光，瞧着美人丽态，淡淡道：“有朕在，非议又能如何？”

歌声清盈低悦，温柔如春风，徐徐拂过大地，带着一片生的喜悦，偏偏于极深处，又蕴着一缕缠绵不尽的淡淡哀怨，化作刻骨相丝，轻轻裹向静立的天子。

陈远心中暗赞，却目光一凝，淡淡道：“你想用性命来要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