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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泪别江湖不见,镇冤灵重勘祖坟(2)

老族长忙望向玉虚子,只见他长髯微挑,倒似成竹在胸,“以老道看来,这一口瘀血吐出来,贵府大少奶奶已然大安了。适才种种,请赎老道直言,不过是魂魄回煞有所托付,而阴阳相隔之人譬如水火,一旦有所接触,冲撞在所难免。大少奶奶本是千金之躯,近日操劳哀痛之下阳气减损,阴气趁虚而入,邪祟便为所欲为。现在随瘀血排出体外,当无碍了。”

“魂魄……回煞?”老族长瞳孔瞬间放大,“真有此事?”

玉虚子轻捻长须,“且看大少奶奶如何吧。”

果然很快就听说大少奶奶悠悠转醒,睁眼之际,将周围之人都辨认完整,无一错漏。满园之人无不雀跃。大少奶奶还说请老族长纡尊降贵移步榴园一趟,有要事相商。传话的听差将话带到便远远地退下去,老族长心知他还得赶赴夏菊处,时刻禀告大少奶奶的一举一动。

榴园内院的上房大门洞开,院中辉煌的灯火一路蔓延进去,尽头处,蕴华着一袭素白的孝服,端身坐于屋中正塌处,见老族长进来,点头致意,“动辄晕眩不止,实在无法起身相迎,还请老族长恕我无礼。”

这一“恕“字从她嘴里出来,旁人就是再不情愿也得从命。实在是老族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她示弱。

他挑一处明亮的地方坐了,白芍过来奉茶,又迅速退去。“你坐着吧,孤儿寡母,从今往后也是艰难。”

虽然是事实,但经别人嘴巴提点出来,又是另一番滋味,让蕴华长久怔住。

老族长说:“希来媳妇,我人在这里,你有什么想说的?”

蕴华说:“昨晚的事,听说全赖老族长主持……”老族长赶紧摆手,“义不容辞的事。”

蕴华苦笑道:“听说我发作起来逢人就砍,那样的凶险,当时的情形我现在却全然记不得了。”

“记不得也罢了。”

“是啊,那种阴测测遍体生凉继而身不由己的感觉,在无穷尽的黑暗中找不到出路,还有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遍遍重复他们死不瞑目。”

没有旁人的屋子,因为遭逢大难,只有大件的家具幸存下来,越发显得阔敞,蕴华沙哑的声音回荡其中,更像旷野夜半呜咽。有的人平静比盛气还能骇人,老族长猛然惊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死不瞑目?你说谁?”

“还能有谁,我们大房四条人命,老族长不会天真到真去相信薛凤来那套遭遇横祸的鬼话吧?我被困在这里,姐姐与弟弟、女儿与侄子命悬一线,本来也不想节外生枝——就遂了薛凤来的心愿吧。可是昨夜,我死去的亲人们血淋淋来到我跟前惨呼,如不能亲眼目睹薛凤来与夏菊天诛地灭,他们宁肯日日徘徊在忘川河畔,受尽黑暗漂泊,也不轮回往生。”蕴华捧一杯清茶展唇浅谈的样子落进老族长昏花的浊眼中,让他在惊恐里生出一丝恶行未曾败露的惊喜,又在惊喜之外细细咀嚼出绝望。

这样的绝望在天亮时分听说二太太也魔疯了,症状与大少奶奶毫无二致的时候,彻底转变为万念俱灰。

这一夜整个薛家大宅沸反盈天,从东路到西路,前院始后院终,谁也无法置身事外。冯四安置在薛凤来前院的一间厢房里,为防夜里突发状况,一夜枪不离手坐以待旦,只是临近清晨时隐约听见外边巷子里“夜壶——夜壶——”的吆喝,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就听见手下人匆匆来报,“老族长要领大少奶奶回昌平勘定新坟,拦不住,人已经在大门外了。”

冯四以为老族长昨夜摆姿态说说而已,没料到敢想敢做。别人起哄闹事尚可镇压,这个老族长却是不可开罪的关键人物,缺少他主持见证,穆蕴华割让股权便存在瑕疵,来日美国人大可以此为凭据质疑日本人的所有权。冯四深知其中关联厉害,不敢拿主意,当即给丰台警署挂电话请示薛凤来,那头说薛凤来前往宪兵司令部参加紧急会议,至今未回。他于是改为联系宪兵司令部,那头又说会议级别很高,要求全程封闭,不可中途受扰。

冯四无法,只得先赶出去,只见薛宅大门外停好两辆小汽车,司机就位,一堆人送行,已经是准备就绪随时启程的模样,而夏菊,正与老族长做最后的交涉。

冯四上前一步急道:“怎么回事?谁私自调用汽车?”他一声令下,四周都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十几个手下持枪在手,待他号令。

却是二老爷站出来叉腰说:“是我!怎么着,我使唤我们薛家的小汽车,还得经过你一个外人批准不成?就是日本人来了也没有道理的事情!”

二老爷一辈子毫无建树,即便有所闻达也是丑闻,谁能想到一旦挺身而出,也能掷地有声一鸣惊人。冯四当场被问住,过了两秒钟才说:“不是,您老爷子要用车自然没问题。您请便。至于其他人,薛先生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一律不许离开。都回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老族长说:“我是薛凤来请来的客人,不是他们特高课的囚犯。我也不是要走,薛家昨夜各处大乱你也知道,我只是回去找个道行高深的风水大师勘测一片坟地,争取早日落葬,这件事于薛凤来的大事没有丝毫损害,你们为什么一直从中阻拦?”

夏菊眼见与老族长谈不通,便将冯四叫到一旁说:“这老爷子轴的很,昨晚的事是不是有人捣鬼还不知道,但老爷子被吓着了,执意重新选坟,不遂他意,恐怕真要撂挑子不干。凤来呢?联系上没有?”

“正在秘密会议,找不到人。”冯四说:“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回去?真要撕破脸,大事也耽误了。”

也只好如此了。夏菊含恨咒骂一句该死的棺材瓤子,远远地大声说:“老族长,您要去我也实在不便拦您。咱们一家子骨肉至亲,这个褃节上本该同舟共济,没得为节外生枝的小事生分了,倒去耽误眼前的正经事。”

老族长知道她的言外之意,道:“你这个后生媳妇总算明白事理,放心吧,过几天就回来,什么都耽误不了。”冲一旁给蕴华充当人形拐杖的济华使眼色叫上车。

济华小心翼翼搀扶住已经轻若云烟的蕴华,车厢中甫一坐稳,冯四已经挡在车门前,面露狰狞道慢着!

“老族长,您老人家来去自如,怎么还把大少奶奶姐弟也捎带上了?这是几个意思?”

蕴华在病中虚弱地颤抖,不得已将脑袋偎依在兄弟肩头,艰难地咳喘说不出话。气度万千的大少奶奶似乎在一夜变故之间,被剥尽血肉,只剩一具干躯。她兄弟济华不得已替她说道:“老族长,我姐姐病成这样,我一早就说上山勘坟的事儿她实在力不从心。架不住是您苦口婆心,说为姑夫姑母、大哥三哥异世安宁,她才勉力而为。日前与你们薛家二少爷已然约法三章,我姐姐金口玉言,一诺千金,抱病奔波光明坦荡也毫无怨言,怎奈有的人小心之心。这回老家勘测新坟的事儿我看就全权拜托老族长吧,倒省去我姐姐颠簸跋涉的辛苦。”一口气说到这里,又哀哀安抚蕴华,“二姐顺顺气,咱现在可不能生气。”自己却怒恨徒生,“动不动就要打要杀,咱们穆家人还怕了不成,大不了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老族长赶紧好言相劝:“穆小少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拐杖连跺,对冯四说:“大房的坟,自然让大房的后人点头同意才能作数,就这么个简单道理,你说几个意思?”

夏菊上前来说:“大少奶奶正病着,不必劳动她,您老人家德高望重见多识广,您说行就行了。”

既然奉承他德高望重那就当场来个倚老卖老,老族长板起脸呵斥:“放屁!我的阴宅我自个儿说了算,别人的也叫我担待吗?这么着你们二房的坟圈是不是也一趟让我说了算了?”

一觉醒来,老族长开始有意无意维护大房,也不难回忆,就是从老太太诈尸开始。一切怎么看都像穆蕴华在背后捣鬼。想到一个四面楚歌仍做困兽之斗的人,依然让自己处处提防而无法高枕无忧,活在阴影之下的不甘和刻入骨血的忌惮让夏菊几乎用尽全力才松开切齿的牙关。

“咱们现在同坐一条船上,有些事万不能出现纰漏。不用我提醒,想必老族长也清楚吧?“

“行啦,”老族长说:“孩子们都在你那里,你再多派些人手时刻跟着,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蚊子它也飞不出去!就这么说定了。”越过冯四亲自推上车门,转身进了副驾驶座,对司机挥手,“开车!”

冯四眼见他们要走,一个手势,身后的人聚拢包抄过来,这时候人堆里窜出个人,身量不高,腿脚灵便,大张着两手拦住冯四的去路,“站着,让他们走,办那世里的事情你也敢阻三阻四,寻不到青龙白虎风水宝地,小心我老妹子夜晚找你!”一副神叨叨的口气,正是辈分与老族长相当、年纪却比老族长还年长的佟老舅爷。

一辈子提笼架鸟的老舅爷,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死了亲爹不心疼、掘了祖坟不上火的人物,家风严谨的薛宅之中几十年长盛不衰的风景。今天也服用了二老爷薛渝飞的同款胆量,与持枪的冯四计较道理。

“来、来,老弟,老哥哥我说道说道,昨夜到处闹鬼,你知道吧?先是我那苦命的老妹子、再是我女儿。哎!这些就算了,关键是大少奶奶,往日里多么不可一世、日本人跟前说叫板就叫板的主儿,也被折腾够呛。老弟你也亲眼瞧见了是不是?”

佟老舅爷作为薛凤来的亲姥爷,俩辈以上的祖宗,这一声“老弟”让冯四暗暗叫苦,“……老爷子,那都是人吓人吓死人。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哎呦喂老弟!”佟老舅爷一阵左顾右看,铁了心与冯四各论各的,“轻声!鬼神的事,高深难测,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哇。现如今只有寻龙点穴,找一个背山面水、藏风聚气、青龙白虎齐全的宝穴将人好生安葬了,才能天下太平。否则昨儿是大少奶奶,明儿还不知道摊上谁呢。你就不怕?”

念念碎碎没完了。

冯四知道就是薛凤来在这里,也拿这个掏心掏肺、自说自话的老爷子没办法,何况自己。好不容易从老头子神叨叨的絮叨中抽身,那辆乘载穆蕴华姐弟和老族长的小汽车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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