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就慨叹道:“不过,我悬着的心,到底也放下了。你不知道,在我六岁那年,我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燕王了。当年他与湖中救我一命,从此我心里,便就再无旁人。”安歌心里微颤,且觉得苦涩,定了一定,就与灵雨道:“如此,我恭喜姐姐。”灵雨看了看天色,就又道:“我该早些去静香寺了,改日再聊。”
安歌便又重新坐回车中,令车夫继续驾马而行。灵雨看着安歌的车马,心中忽想起一事,因就小步走过来,又问她:“我听说,近日妹妹却是住在太子的宫中,可有此事?”安歌便掀开车帘,与灵雨道:“是有此事。”灵雨便又多问一句:“我听我爹爹说,是燕王殿下一心将妹妹送去东宫的?”“却是这样。”“不想太子殿下竟对妹妹生情。”灵雨的话中,自是含了深意,安歌也听出来了。“灵雨姐姐,事情和世人所想并不一样。我入东宫,和太子相处,无关风月。”见灵雨微有不解,安歌便又道:“我不过一介琴女,太子殿下不过与我琴意相通而已。灵雨便将头微微一点。安歌就道:“我该走了,延误了时辰,总是不好。”
灵雨就笑:“我懂。我也该走了。”她上了青油马车,与安歌往相反方向而行。灵雨走后,安歌遂在车内遥遥沉思。她的心,纷乱之极,为太子,也为玉瓒。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时之间,太子玉瑾不堪储君之职,永夜储君宜另寻德才兼备之皇子一事,已然在永夜都城内外,传得沸沸扬扬。夜幕降临之前,安歌已入了东宫。
懋儿见了她,就笑:“姐姐总算是回了!方才,太子殿下过来了。”安歌心系太子。“太子果然来过?”“来过。不过太子殿下的精神,却不那么好。”安歌心里想起玉瓒起兵一事,就对懋儿道:“我且去看看。”
她出了屋子,越过圆形拱门而去,玉瑾果然就在书房。此刻,他身穿一袭飘逸白衫,端坐在黑檀的案几旁,手拨琴弦,弹奏一曲《将夜》。琴声低沉、幽静,从玉瑾指尖的流泻中,安歌似乎听出了他的忧愁。
和玉瑾相处了数月,安歌知道:如他不是太子,他将是世间少有的乐家。他和她,真的会成为世间难寻的知己。只是,短暂的安宁即刻就要打破,这以后的玉瑾是生是死,是劫是难,安歌真的不敢往下想。
她立在书房门口,却不往里挪动半步。玉瑾凝神静气间,觉出门外有人。“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玉瑾温言,却不抬头。
安歌一怔。玉瑾遂又抬头,微笑看着她:“昨夜我在寝宫难以入睡,却是去了你的住处,随意看了看。”“昨夜我并不在东宫。”玉瑾住了琴弦。“我知道。你虽不在,但去了你的住处,看一看,也就仿佛你在我身边一样。”
安歌眼睛微湿,她稍稍迟疑,脚步就走了进来。“坐下吧。”玉瑾看着她,指了指案几的对面的绣墩。“我知道,最近东宫上下人等,皆被那首莫名的歌谣所烦恼。为免他们忧心,我便常在书房弹此琴自娱,好使他们安心。”玉瑾说完,又笑,“其实我的心里,却是感谢那散播谣言之人。”
安歌心里不明,因就问:“这是何意?”“我不想坐这太子之位已久。从前寻不到一个好的契机,现在却是成全了我。”“只是,我从太子殿下的琴声中,听出了几许忧愁。”“我已然小心了,但还是被你听出来了。”玉瑾坦然一笑。“如此说来,殿下也不过是强作欢颜?”“那散播谣言之人,非亲即朋。这些龌蹉伎俩,我是不屑一顾的。想我若退位了,这些幕后小人将会逐一登上台前,参与家国大事。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不免忧愁。所以,我的心里,是一半忧愁,一半欣喜。”玉瑾与安歌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