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恭敬应下,正要离开,夫人又想起一事:“昨儿去你大伯家里,听见你仪妹妹说苏锦也要出门,你去问问,若能同行,路上多个伴儿总比一个人好。”
苏铭答应一声,又道:“可惜母亲没见过覃御,过些时日我听听相爷的口风,若可行了,我带她来见您。相爷忙起来一定顾不上她,她在中京初来乍到,总不能整日闷在家里,怪可怜的。”
苏夫人点点头,笑道:“你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你说那姑娘好,自然就好。”
苏铭一笑,眼神有些古怪:“母亲见了她就知道了,那孩子……我看见她总觉得不踏实。”
苏夫人听得诧异,才要问他,他人已经出了门,再叫不回来了。
因要赶着今日出城,苏铭一溜小跑出去,谁知在门外碰见刚回来的苏钦,只得站住打声招呼。苏钦从十五岁起就投笔从戎,整年整年的不在家,苏铭常常忘了自己还有个哥,而苏钦平时也不大管这个弟弟,只是看他背着个包袱,顺口问一句要去哪儿,听他说过缘故,不由顿住步子问:“听说那个姓覃的女子把温敏给打了?”苏铭笑道:“哥虽然总不在中京,消息倒比谁都灵。温敏是自找的,纯属活该。”
这两兄弟似乎因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相处起来总有点像陌生人,平平常常说个话都透出点儿不自在。苏钦应当也有所察觉,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抬脚走了。
苏铭不敢耽误时间,很快找到苏锦,问他要不要同自己一道回平南。如今苏家因苏忌之事暂不起复,苏锦正无聊着,的确想出门,可一听苏铭说是要去平南,他就不乐意了。
“从小儿长大的地方有什么好瞧的?我还想着去东海做趟生意呢,这不是要娶亲了,往后多半儿是要落户中京,我还没个正经产业,父母给的再多,也不及自己手里有。”
苏铭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钻钱眼儿里的。钱要多少是够啊?你就是再没钱,家里也养得起几十个丫头婆子,不够你过的?不过你要真想挣钱,我是给你帮不了什么忙,不是我帮不起,是我不能帮,这事儿你就不如去找沈七。”
“阿慕?”苏锦与沈慕在北关一同从军,颇有些交情,不过这交情仅局限于军中,沈慕口风又紧,所以苏锦对他的事所知不多,忙问:“阿慕也做生意?”
苏铭拍拍他的肩,笑道:“小子,先去把随身衣裳收拾两身,再把咱们这一路的行程给我打点妥当,自然我告诉你。”
苏锦素知这位堂兄虽整日流连相公馆子,却是中京一等一的公子哥儿,人品相貌才学本事样样出挑,而且在中京多年见闻更深,他说的话绝对有价值,故而闻言二话不说,片刻功夫就收拾好跟着他出了门。
苏铭在马上看了看他,问:“就这些?”苏锦茫然:“难不成还拉一辆车?”苏铭啧一声,摇头道:“孺子不可教。——白家在哪儿?”
“平南啊。”
“平南哪儿?”
“青……岩。”
苏铭眼瞅着苏锦两腮泛起红晕,嗤笑道:“哦,原来你还知道你在那儿有个媳妇儿啊?”
苏锦脸更红了,小声说:“还……还没成亲呢……”
“没成亲还没定亲么?”苏铭简直恨铁不成钢,“你那媳妇儿已经是煮熟了的鸭子了,你这一去,难道不往你岳家走走?就这么空着手去?”
苏锦立刻傻眼:“可咱们这一路都是要急着赶路的,买那么多东西怎么带啊……”
苏铭知道这堂弟惯是个老实的,只得谆谆教导:“给小姑娘的礼物本就贵精不贵多,近来中京的小姐们流行那种缀小宝石的缠头发的细链子,怪精致的,你弄两条又不占地方。咱家现在正不好,给老人家和小姑娘预备些心意就是了,旁人很不必送东送西的,你岳丈都知道,不会说你。”
他说一句,苏锦应一句,又死活拉着他一道去匠坊帮着挑选,苏铭一想他那眼光也确实堪忧,还不如自己帮忙帮到底,还省时间,便一道去匠坊把礼物买了,方加鞭出城。
一出了城门,苏铭才放下心,恰好苏锦又问他沈慕的事,他看路上前无人后无车,便放心嘲笑道:“你也是去当兵,沈慕也是去当兵,人家不但当出了名堂,还跟北元做起了生意,你怎么就那么实诚,当兵就是当兵呢?少将军不过是个虚名儿,也就哄哄那些太太小姐罢了。”
苏家家教长幼分明,苏铭在京里是最小的,不得不到处受兄长们的“教导”,偏生唯一一个堂弟苏锦远在平南,他鞭长莫及多年,好容易熬到苏锦来京,简直训斥上瘾,也就是苏锦脾气好不和他计较,只道:“五哥也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儿就老实,跟你们自然没法比。”——苏家规矩是成年男子成亲后便搬出去单过,但本家堂兄弟之间论起来还是排大排行,苏铭在这一辈里行五,所以苏锦叫他五哥。
“得,少夸自己了,你那是老实?分明是笨!”苏铭嘁了一声,却也和苏锦说了几句实话。“往北元去的商路多少人都没打通,沈慕一去就通了,单就这一件事儿上,别说你,我和你三哥都甘拜下风。而且这人极大方,他从北元那里挣的都是辛苦钱,可他硬是没自己存着花,一多半儿都接济我哥了。”
“接济……”苏锦眼皮子一跳,真给唬着了。苏钦在北关早已独当一面,麾下常备几万大军,这么多人每年的嚼用绝对是个大数目;这还在其次,问题是这些人都是在编的正规军,朝廷是有兵饷的,怎么需要沈慕接济?
这未免……有养兵自重的嫌疑吧!
苏铭对此倒不以为意:“你想得也太多了,沈慕又不是别人,他是皇子,这不是该他做的么?你是当兵的也知道,朝廷的饷银够吃够喝就算顶天了,要养一支精锐可远远不够,要没沈慕每年贴给我哥的钱,我哥也不可能年年打胜仗,也不能叫那些人都对他死心塌地。——这话你可别往外说,已经有人嘀咕我哥在北关已经扎根太深,要捏他的错儿呢。一帮蠢货,自己上不得阵拿不动枪,上下嘴皮子一碰讹人倒是副好本事!”
苏锦耐耐心心的听他抱怨完,还是把主题拉了回来:“我也知道阿慕有本事,只是总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听了这话,苏铭笑得有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