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慕将脸微微转开,看着不远处倒映在水中的蓝天,平平道:“因为风水不好。”
风水不好?整个皇宫哪道墙哪扇门不是经过严格计划的,怎么可能出现风水不好的问题?何况迎祥门的风水哪里不好了?面西背东四面通衢,是大八卦中的小八卦正位,依覃御和上官净学来的堪舆皮毛而言,反而锁了才有碍。
“那里有过凶死,重煞。”沈慕似乎了然她在想什么,很快又道:“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喜欢可以少去,中京还有很多值得去的地方。我……我可以带你去。”
覃御将袖子拿下来,正对上他的目光,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嗓子里蠢蠢欲动,很想说点儿什么,那人却蓦然转身,脚步在落叶上踏出凌乱的节奏。
这是怎么了?覃御不明所以,爬起来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房外,伏在栏杆上晒着太阳继续打盹。睡得正迷糊,梦里似乎嗅得一阵香味,她眼睛都没睁开,下意识张口去咬,耳边听得噗嗤一声笑,这才醒过神,看见苏铭手里正托着一个油纸包乐得直打跌。
“馋丫头,做梦也不忘了吃!”
覃御很不好意思,又往他那油纸包看一眼,好奇地问:“酱牛肉?怎么这样香?”
苏铭捏了一片喂她吃了,她嚼了两口,立刻又自己拿一片塞进嘴里,话都顾不得说。苏铭看她吃得香,无端也觉得高兴,摸摸一旁的暖壶还热,便泼了杯子里的残茶,重又倒了杯茶给她,笑道:“我母亲亲手做的,给你吃可以,法子却是密不外传。”
覃御只管吃,看都不看他,他笑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你在这儿有没有朋友?如今外头自然不好走动,若有可靠的相熟人家,请了人来也未为不可,不然也太无趣。”
覃御将口里的肉咽下去,终于说:“多谢你替我想着。我正想呢,我把温毓得罪了,怕是满中京都找不着肯跟我来往的人了。”
苏铭坐上栏杆,将两条长腿舒舒服服的摆好,闭上眼睛笑说:“既如此,我时不时来瞧瞧你就是了,等过些日子稳定些,你再和相爷商议。”
覃御和他只见过两面,对他的自然熟稔颇觉意外却并不觉得反感,想了想问:“先生说苏相还会回到朝堂,你呢?你还要继续做你的侍卫吗?”
苏铭依旧闭着眼睛,懒懒道:“我是个文人,从前做侍卫不过是权宜之计,往后可能还是会继续做文人。”
“怎么做?写文章?”覃御有点好奇。
“也可以做官。”苏铭睁开眼睛看她,神色里带了点奇怪的郑重,“覃御,我想去象郡做个县令,造福一方,你瞧好不好?”
“象郡?!”覃御很惊讶,“我去过那里,很多地方不开化,也常有瘴气,为什么要去那儿?”
苏铭重又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方答:“你就当做我是在赎罪好了。”
赎罪?赎什么罪需要把自己发配到一个边远的山区去吃苦?
覃御没问出来,而是跳下栏杆,顺手不知从哪儿捞了一把铁锹,笑道:“你来一趟来着了,我有好东西你带回去。”
不一会儿,苏铭在院子里一株梅树底下挖出个青瓷小坛子,覃御小心翼翼地抱出来在洗衣裳的小池子里洗干净,拍着说:“巴巴从平南带过来的,一路上什么都没理会,净担心它磕着碰着了。”苏铭闻了一闻,问:“什么酒?你们平南的各色花果酒很好。”
“就是月华果酿的,最难得是这个水,为了这个水,阿慈一夏天都没睡好觉。”
“什么水这样费精神?”苏铭好奇,眨着大眼睛直看正远远坐在窗下做针线的尹慈。
“是我家东湖月上的露水。”
“东湖月?那种荷花?”苏铭忽地激动起来,捉着覃御的袖子再三确认过后,立刻缠着她要去看花。覃御很无奈:“这都什么时节了,哪家的荷花还开?”苏铭却不以为然:“也未必没有,南边儿原比北边儿暖,往年这个时节你可见过么?”覃御想了想,还是为难:“偶尔也零星能有几朵,可是一路回去又会耽搁不少时间啊。”
虽如此说,苏铭却当真等不及一年,还是要去撞运气,覃御懒得劝人,便说:“这也没什么不成的,正好我有几封信你帮我送了去,我也好和先生提。”
2、
从白家回去之后,苏铭迅速收拾了个小包袱,兴冲冲的跑去和苏夫人辞行。
苏夫人正在缝初冬的夹袍,闻听他要出门,倒也不怎么担心,笑道:“我看你整日闲着,出去走走也好。你是个男孩儿家,也不是头一遭出门,我也不替你预备什么了,钱带够了就成。”说着问他要去哪儿,一听说又是要去平南,就有些奇怪:“夏天不是刚去过么?”
苏铭将覃御允他去家里看东湖月并捎信的事儿说了,笑道:“母亲放心,孩儿要去的是白相家,自然出不了事。”
“出不了事是自然,”苏夫人认认真真地说:“只是你这就该规矩些了。看花儿讲究缘分,今年看不成还有来年,可别一失望就冒犯了相爷家里的人。也别给人家添麻烦,看看就回来吧,想来家里也有回信要捎给覃姑娘,别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