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御猛地站下，白络瑜一下没刹住步子，险些撞到她身上，忙后退两步，十分紧张地看着她的脸。

“你为什么每次都在事后道歉，不在之前替我想一想？”覃御也看着他，眼里明明灭灭。

白络瑜垂了垂眼睑，低声说：“我……也想过，可……”

“可你还是不愿意委屈自己。”覃御说完掉头便走，白络瑜忙拉了她的手臂，匆匆问道：“阿御，你要生我的气自然可以，可这气总不能一直生下去，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啊？”

“别让我看见你就是了。”覃御推开他，三两步越过小桥，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还别说，其后的两个月内，她还真是一次也没再看见过白络瑜。

3、

刚开始的几天，覃御没觉出什么不对，后来发现真是天天不见白络瑜，她疑惑了一阵又恼了一阵，索性也不问那人的行踪，董伯娘每回提起来都给她岔开去，伯娘也没法子。

平静了些日子，天气已渐渐转作秋高气爽，覃御忽然收到了东方曼的一封来信，信上请她去郡府，说是有事相商，左右无事，她就和尹慈动身去了。

东方曼一见了她便笑：“小丫头，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还留在平南哪？”

覃御嘿嘿一笑。她确实好奇。

东方曼一手挽了她，一手挽了尹慈，边往屋里走边说：“可别往歪里想，阿姨可是有正经事要做。”

两个小姑娘都觉得这话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便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东方曼犹自不觉，进门将屋里屏风上挂着的两套衣裳指给她们看，问：“喜欢吗？”

覃御眼睛亮了亮，尹慈已直接伸手摸了上去，惊叹道：“这是出云锦啊！”

东方曼十分得意：“这料子正合这个时候穿。还有这个样式你们瞧好不好？”

怎么可能不好呢？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啊。一件月白曲裾上开满疏密不一错落有致的粉蓝色樱花，一件浅碧长衣上绣有秋江晚照归雁图，别的不说，单是这花样和这绣工就够精绝的了。

覃御眨眨眼，看着东方曼说：“阿姨……”——这是给她和尹慈的？

“我跟白络瑜算钱，小丫头只管受着就是。”东方曼捏了捏她的鼻子。

覃御呆了呆，又看看那衣裳，问：“算钱？阿姨原来是做这个生意的？”

东方曼咦了一声：“你不知道么？”

覃御心想您一个百年世家的主母亲自跑出来卖衣裳，这事我真不知道……

东方曼见她摇头，倒是眯了眯眼睛，方笑道：“我以为小白会和你说。我的确在管一个……绣庄吧，叫‘云想’。”

云想？

覃御又和尹慈对视一眼，各自把温毓腹诽了一遍。

明明是东方曼的产业，为什么温毓要说成是白络瑜的？

“原来云想是阿姨的，阿姨好厉害，我听说您的生意都做到宫里去了。”覃御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东方曼挑了挑眉：“做到宫里去算什么，我是做到了人的心里去。”

“心里？”覃御招招手，尹慈也扑过来，两人一个倒茶一个捏肩，四个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东方曼，跟乞食的小狗儿似的。

东方曼给逗乐了，喝了两口茶，也就慢慢和她们说道了开去。

说起要开云想的初衷，有点叫人唏嘘。原是蒋家宗族中一个旁支的寡妇生计艰难，又要抚养两个念书的儿子，便私自做了针线拿去外头卖，被族中人知晓之后，纷纷要以不守妇道之名将其逐出宗族，东方曼看不过眼，在蒋家祠堂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慑之以威，不但救了那妇人于水火之中，还迫使族人答应她开一间铺子，专替家境困难又不便出门的闺中女子卖卖绣品食品什么的，几年下来，绣品一类经营得最好，就单独起了个名字叫“云想”。

“念过书学过画儿的女子到底和普通绣娘不同，这些人稍微点拨点拨，就能做出十分别致的活计来，而且就算不擅针线，也能提供许多新鲜花样和制式，云想出名靠的就是这个。”

覃御看看那两件衣裳，心想果然不错。东方曼笑道：“不用看这个，云想最好的东西从来都是给你留着的，也就是你这丫头粗心，小白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多到你已习以为常，反而不当回事了。”

这话里多少有点默默的酸意，覃御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秋香色白山茶衫子，心里也觉有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