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惊奇地抬眼看了看她,说道:“你怎么变这么老实,却不是谋划着什么?”
“开什么玩笑,我毕竟是殿下的内室,不可就此结下心结。只求殿下信我!”
柳依依行了跪礼,久久不起。
“本王不是不信你,你什么都不说,让本王信些什么?”
柳依依抬起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说是因此为妾室骨髓之痛……但若是殿下非听不可,只恕妾身无可奉告。”
“那既然如此,你今日干嘛来的?”李宪把书卷扔扔了出去。
“既然昨日殿下提起了这件事儿,我只问,殿下,当日的承诺还是否作数……复仇之事?”
李宪又坐了回去,风平浪静地说道:“自然,你想如何?”
“我只想殿下替我取回两样东西。”
“两样东西?”
柳依依正色说道:“一件是国公府薛娘子佛龛上的锦盒,二是薛府别院西南方向,琼树下的尸首!”
“尸首!何解?”
“一故友遭奸人所害,活埋于院角,琼树下。”
李宪搓了搓手指,问道:“你只想如此,只让本王替你取回两样东西?”
“不愿再生事端,往事已尘埃。只愿亡灵安息。”
李宪听到这些不由得惭愧起来,柳依依一妇道人家,竟都能如此,而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却因些过往之事困困不能解。
“本王答应尔,定取回二物,且绝口不提过去之事!”
柳依依伏身拜谢,她悄悄地抬眼偷看着,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殿下不再恼我?”又捡起书帛,捧送给了李宪,一脸得逞地样子。
“本王只是作作样子,怎会真同你计较这些。”李宪说得毫无底气。
“那是自然,殿下怎会对这些子事儿耿耿于怀呢?不如我们出去打秋千罢?”
“那是你们女人家的玩意儿,本王怎能与你同玩?”
在柳依依的再三再四的劝说下,李宪果真与她打了秋千,且过往的每一年,他总会同她玩。
每次秋千飞向天穹之时,他总觉着,似乎这就是他二人之间的距离。可每次当秋千伴着飘零的花瓣打回来时,他总有一种庆幸。
庆幸不管秋千飞得多高,终究是要落回地上,不管要等上多少个春秋。
秋千已过墙头柳,纷纷落落共白首。
月横四象飞花尽,潮涨潮汐愁更愁。
没过几日,果真王府的隐侍将东西取了回来,但宋庭之的尸首已腐败得不成样子,被草席裹着。而锦盒里的东西,她始终没得打开,只有李宪看了盒子里的尸体。
没过几天,宁王府请了云栖寺住持兼比丘二十一人,超度七七四十九天。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府中人都下了禁言的死令,故外不得知。
有说是宁王的爱妾的、有说是之前与宁王关系不凡的贵族子弟的、有说是个落魄的伶人的、还有甚者,传言是宁王府有老王妃枉死,阴魂不能安息……
可自从这次纷纷扰扰之后,柳、李二人变得亲密起来,柳依依开始慢慢依赖起李宪来,五年过去,柳依依为其诞下二子一女,幼子早夭。
长子李琎,封汝阳郡王。
幼女封吉安县主。
而薛霏霏呢,仍在搞她的歪门邪道,可产下的婴胎不是长相畸形如同鬼怪,就是早夭。后来人说她精神恍惚,总是跑到大街上,喊喊叫叫。
只听说什么:
“不要杀我!”、“去死、去死!”、“玉镯子不是我的。”还有“贱人!”之类的。
白首与莫离躺在屋檐上,互相抛着花球。
突然白首撑起来身子,盯着远方的夜空,莫离向那儿望去。
只见一星团往兴庆宫方向陨落,划出一道裂痕,火光四射。
“荧惑守心,天下大乱。”白首的眸子黯然无光,只有火团在他眼中闪烁,“逆贼起于东山。”
彩色的花球,从屋檐滚落,竹条摔成了两节。
天宝十四载,安禄山起兵范阳。百业凋零、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有史书为证:
“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井邑榛荆,豺狼所号。既乏军储,又鲜人力。东至郑、汴,达于徐方,北自覃、怀经于相土,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