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绰攥紧被子一角,张慢本想放手,低头看到一丝不挂的下半身,又不得不强横地加入抢被子战争。
“你怎么可以……”
林绰咬住嘴唇,一副娇嗔的样子,一绺碎发搭在脸颊,乌黑发质衬得她脸庞愈发像个红苹果。张慢情不自禁笑出声。
“盛情难却。”
张慢坏笑。林绰见状,也隐约回想起昨晚的情状,又羞又愤,只好抓起枕头甩过去,枕头散开,漫天的花絮飘飘荡荡,似一江春水荡漾开来。一时间整个房间都是阳光和毛絮飞舞的味道。
待两人都精疲力尽,终于一齐瘫倒在床上,林绰正色说道:
“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张慢噗嗤又笑。
“有发生什么吗?”
林绰气不打一处来,清清白白的少女身都给摸遍了,要知道在她有生之年,除了她父亲和爷爷,也没有男性能这么亲近。
“得了便宜还卖乖!欠揍啊。”
林绰说着又要挥出一拳,却被张慢轻易躲过,最后索性攥住她的小拳头,一下子林绰似乎动弹不得。但很快,林绰嘴角一抹诡笑浮现,接着小腿一曲,膝盖就顶上了某人某处,张慢吃痛,即刻松手,捂住痛处难以自持。
林绰逃出虎口,春风满面出门去。晨光熹微,老妇人已经搬了把斑驳竹椅子,在前院纳鞋垫。红红蓝蓝的织线,大约是朵菊花的形状,林绰从未见过这样的工艺,鞋垫从来都是买的上好的,这种被认为是有点土气的式样,不知为何,在老人手上却熠熠生辉,充满思念和生活的温度。林绰蹲下身子观看,只见老婆婆架着金丝老花镜,仍要眯着眼睛,凝神穿针引线,那双苍老的手,布满龟裂的纹理,写满辛劳和收获的故事。
院子东南角植一株青壮的桂树,过了飘香的八月,仍旧有股淡淡的冷香,和鸟鸣、山风、朝霞,织成秋日锦缎,宁静悠远,如同抒情小调,让人心安。
“明明每年回来,都要问我要3双鞋垫。不管我做什么花样,他总爱穿。工地里辛苦,他要跟着项目跑。我买不起城里的鞋子,只能每年多纳几双鞋垫,保佑他一路平安。”
林绰想起房间里的遗照。昨晚的可怖情绪荡然无存,转而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形象,他勤劳漂泊,他拥有极暖的母爱。这样的魂灵就算真的仍徘徊左右,定然是以守护之名。
老妇拉下老花镜,揉了下眼角,又仔细瞅了瞅花纹。
“你看,这是他最喜欢的花,波斯菊。他以前常说,等再过三五年,就回家来,在院门口种满波斯菊,到了冬天,院子里也有菊花香气。到时候,他白天出门选好的竹子,午后吃完饭,就做点竹制品,椅子、菜篮子、茶几、床、摇椅……我喜欢的,他都做给我。”
林绰陷入了想象。画面里填满了竹香和花香,暮鼓晨钟不是日复一日的枯燥,而多了份田园牧歌的诗意。
老妇突然嘴角一瘪,眉头聚拢,皱纹更挤在一堆。比眼泪更先一步的,是她的哽咽。林绰不由自主的,用衣角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老妇哭了一阵,复又戴上眼镜,不紧不慢地做针脚。
“后来,代替明明回家的,是他的领导,带着他的骨灰。说是山体滑坡,他救了别人,自己却没来得及……”
老妇没有眼泪,恐怕早就哭干了。只是木木地收针,打结,用剪子剪断线头,完工。林绰帮着她将鞋垫收进竹篮里,搀着她进了内院。张慢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一旁,找了合适的角度,用相机拍下这一切,镜头背后的眼眶湿润,打湿了睫毛。
早餐比昨晚更为城市风,有入口松软的包子、酥脆刚好的油条、香喷喷的豆浆。也不知老太太什么时候起的,这些吃食又是蒸又是炸,颇要费些心思。
自始至终,老妇的老伴都没有出席。只是餐桌上空留一副餐具,林绰和张慢都以为,是老太太思念儿子的缘故。
正思索中,一老爷爷推门进来。
“你来了。”
老太太没有起身,面上神色甜蜜又安详。老爷爷很自然地坐在那副餐具面前,动手开吃。显然,这是老太太早为他预留的位置。老人没有多过问两个年轻人的事情,自顾自聊起昨晚自家的孙女驱车离乡的事情,眼神里一分落寞,九分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