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后知后觉听出她话里的诀别，新帝看见她精巧的脚踝上挂着串银质的铃铛，有些年头了，几乎陌生的让他想不起来，而他奔上去的动作只一瞬凝怔，再伸手上前只抓住了她一小块绣着金色祥云的袖角。

曾经名动天下，尊贵无双的长平长公主，如折了翅的燕，自朝云台上一跃而下。她以这样一个决绝的不容回头的姿态，捍卫了皇家最后的尊严。

她微笑着看着高台上几乎半个身子都要俯出外的新帝，那滴眼泪顺着今年的第一场雪，轻飘飘的落在她面上。

目光被铺天盖地的净白落满。

她喃喃道，原来是下雪了，不是雨。今年这场雪，来的有些不合时节。

她似乎是听见了新帝撕心裂肺的恸哭，又似乎是听见了那位喜穿紫衣的楚王殿下的戏言。

大雪落在她鲜艳如火的嫁衣，她的凤冠霞帔，她的发间眉上。

她想着自己好累好累，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曾经风华绝代的长公主，慢慢的，慢慢的合上了眼。

……

“楚王殿下，前方来报……”

肃穆营帐内，年轻的将军坐在案台前，借着有些昏暗的烛火，他静静的凝望着刚才忽然断掉的红绳。

“曾经的长平长公主……”

“也就是东离新帝的云妃娘娘，殁了。”

那是三年前，东离异主，他赴一场朝贡，见到了儿时用一记轻吻便打落他一把利剑的少女。新帝无后，她是唯一宫妃。只是那双眼却越来越黯淡，不再是那热烈明艳的长公主。

他应了那人的约，接了那人赠于他的信物。

“殿下饮了我的酒，接了我的信物，就算是欠了我一个心愿了。”

她笑了笑，身后是一轮沉在湖心的月色。

这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次见面。

覆掌，合拳。提剑，起身。

“是时候还她这个心愿了。”

他低声道，只有他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这大约，便是你的心愿。”

将领问道：“殿下？”

“走罢，进城，覆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