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走到置放着烛台的案几前,端着那烛台在这虽然密不透风,可内里还十分精致的陈设里踱步走了一圈。
清水终于笃定,他所在的地方确实是冥界。
他行到被封的密不透风的窗户前,低着头凑过去看,却也只是一片乌漆墨黑,什么都看不分明。
门口突然有低低的沉沉的脚步声传来,清水蹙眉,暗暗运力,可束魂水的药力依旧存在,手上只有一道莹润的微弱青光闪过,微微闪了片刻便消失不见……
意料之中,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水默了片刻,放低了脚步,悄无声息地到了漆门背,身影渐渐没入暗影,消失不见。
“他还没醒吗?”有低沉地男子声音传来。
有低而恭敬的女子声音,透过厚重的幕布传来,“已经过了许久,大抵不过一时半刻便要醒了。”
“好,将这些吃食送进去,好生看管着。”说完,便又有低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远,看来是方才那人走远了。
门外除了这二人,再无任何声音,大抵是因为另他服了束魂水,便觉得万无一失了,清水冷冷地勾唇。
虽然仙术被“禁锢”了起来,可他在凡界与高人所学的一套功法,却还很是精益。
清水继续往暗影沉沉的地方缩了一缩。
“嘎吱”一声,厚重的门被推开,有绛紫色的光芒霎时涌了进来,将屋里的陈设照亮,门背后的清水却始终掩在门背后,他几乎屏住呼吸,不露出哪怕一片衣角。
那冥界侍女四下望了望,有些惊疑。
“仙君?”她将手上乘着精致吃食的长盘放在燃着烛火的灯上,左右看了看,软榻上的绸缎薄被被掀开,她亲自替那人脱下的靴子也不见了。
这密室窗户都被王上用结界封死了,方才还好好在着的人,难不成钻了地洞逃跑了?
那侍女又左右仔细看了看,窗户依旧是密不透风的漆黑幕布,她有些急了,几步奔到门外,抬了头便想扬声唤人,却突然感觉颈后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身子一僵,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清水将她倒下去的身子接住,揽着她的腰便搀扶进了身后的屋子,她将那冥界侍女放在柔软的毡毯上,才直起身来,轻吁着气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这在凡界所学的点穴手法,他还从未在除了凡人身上实践过,此番也是万不得已,清水只是拼了力试一试,却未想到竟然成功了。
清水有些惊喜,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探头左右看了看。
夜色正浓,眼前是一处空无一人的冥界的小庭院,院中有一株紫色玉石所雕刻的曼珠沙华,很是精巧。
清水步伐轻盈,悄无声息地循着阁楼边漆黑的阴影,往离他最近的那道院门走去,却不期然的看见了两道漆黑的身影,以黑布蒙面,眼睛的地方隐约是两条跳动的鬼火。
清水慌忙往身旁一根高大的梁柱后藏,他呼吸凝窒,紧紧贴在冰凉的柱子上,现在术法被束魂水“禁锢”的他,与一个凡人无异。
好在那冥界鬼卫并未看到他,只是往小院里张望了一眼,便重新端端正正的在院门两边站好了。
清水面色有些凝重,目光重新落在不大不小,却格外雅致的庭院里。
西北角有一棵高大的棠树,有茂密的枝桠顺着青灰的院墙,有几根枝桠甚至伸长了出去,可那棠树上不过几片寥寥的叶子,那树枝却足够粗壮。
清水悄悄的,继续顺着廊上斑驳的墙影,缓慢而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棵高大的棠树摸了过去。
却在路过因方才他匆忙将那婢女拖进去而尚在敞开的那道门时,看见那横陈在地上的婢女轻动的手指。
她突然短暂的呻吟了一声,显然是快要转醒的迹象。
“啧……”清水抚额扼腕,“点儿背……”他叹了一声,想也不想,迅疾的朝着西南角的那棵棠树奔去,手脚并用的攀上那棵高大的树,几下便落在了院墙上。
门口的鬼卫惊觉的听了动静转身看来,却只见庭院角落里那棵还在有些晃动摇曳的粗壮树枝。
“跑了……”那侍女揉着酸痛的脖颈,勉强拄着地缓缓的直起身来,她稍微运气将那刺骨的酸痛缓解了一些,才扬着嗓子慌急地高声叫道:“跑了!跑了!那仙君跑了!”
……
清水听见越来越近的杂乱的脚步声。
他又往墙角的阴影里缩了缩,有些无奈的轻声叹了口气。
这般如何,只要没得到束魂水的解药,便始终如同一届凡人,如何在冥界寻一地生处,尤其还有冥界数多追兵……
清水咬牙。
打不过就跑,是涪陵山弟子历来尊崇的规矩,而跑不了了,便要绝境里求生存。
他扒拉着有些斑驳的墙壁,抬头看了一眼有着喧闹的声响和莺莺燕燕的啼笑,且挂着华丽灯笼的楼阁,狠下心,用修长的手指扣着墙壁,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底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水咬着牙,加快了步伐,修长的带着薄茧的十指被磨破,留下斑驳点点的殷红血迹,清水蹙着眉,勉强撑住,用净白的袖口,将那血迹摩拭干净。
面前有一道紧闭的窗户,清水脚上有些虚浮,却还是强撑着,推开了那道精致的窗户。
有对着镜子正在仔细往额上贴着花钿的女子,突然惊慌的站了起来,带起了桌上精致的脂粉小盒,里面上好的胭脂落在了地上。
她着了一身精致漂亮的鹅黄华服,腰上的绸带还未系好,隐约有大片大片的白色肌肤从肩头泄落,修长的脖颈和雪白圆润的肩头。
“你……”她慌忙又震惊的将落下的华裳揽起,遮住暴露在空气中及那突然出现在窗头的男子眼里的雪白肌肤,冷声问道。
那人却努力攀着凸起的窗棱,费力的抬手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个翻身落进了屋内,却立马坐了起来。
“姑娘,我绝无冒犯之意,不过遇到了点麻烦事儿,亦不会牵扯到你,我马上就走……”清水边喘着气,边像她解释。
他的眼神清亮真诚,那女子疑惑着看了他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