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冥界？可一般天界来人，尤其是涪陵山大弟子，我自然是会知晓……”揽洱端正坐着，故作犹豫疑惑，思衬了片刻，甚至拿捏了一个温和恭敬又客气的笑，看着面前这座“尊神”，轻声道。
他倒没想到，涪陵大弟子清水失去了踪迹，匆匆来寻人的不是涪陵山主休岸，却是天界三宫之首，从来不管闲事的祁墨上神。
反而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胡话！湫时闻言，愤愤地捏了捏拳头，却还是咬着牙忍住了。
“那还请无尽域主多多留意了。”祁墨也十分客气，半点没有天界尊神的模样，似笑非笑，面上却有着几分清冷寡淡。
“我师兄外出数月有余，却未曾往师门递信，他一向稳重，历来不曾做让大家为他担心的事情，所以，我师兄大抵是遇到什么棘手事儿了！”湫时凉凉出声。
揽洱这才回过头来，认认真真打量这个始终跟在祁墨身后的涪陵山弟子。
“山中众人猜测，他是被什么人擒走了，域主，你说大家这猜测有几分合理吗？”她抱着手冷眼看着一旁的揽洱，明明语气严肃，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莫名便生出几分威慑来。
这姿态，居然有些莫名熟悉……
揽洱敛眉，仔细打量了那整个都舒服的陷入软榻里的清俊男子，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这自称为休岸座下第九弟子澜山的仙君，虽然个子不高，模样倒是生的极好，眉挺拔如远山，一双眼睛亦是光彩熠熠……
若是个女子，定然也会是个精致讨巧，倾城倾国的模样。
“澜山”一双清亮精致的眼睛直直地，毫不回避地看着他，似乎就是要等他的回答。
揽洱故作疑惑，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澜山”骤然锐利起来，他直起身来，冷冷轻笑，“那域主可知，冥界之人到底是谁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劫走我师兄？！”
揽洱心里又微微吃了一惊，他方才觉得这九弟子“澜山”有些莫名熟悉，此刻才惊觉，抛开面目与性别不说，这人竟然有几分像冥界早已陨落的女君！
他开始留心起来，一身男装以图方便冒充九师兄澜山的湫时便察觉到了那无尽域主总往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
“前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湫时终于忍不住，一双素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面孔，有些疑惑的问揽洱。
揽洱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声，“失礼了，不过是我看仙君十分像我的一位故人，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湫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客气又梳理的点了点头。
祁墨的目光却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不叨扰了。”祁墨施施然地起身，“我与澜山再四处走走，打听一番清水的下落。”
揽洱亦忙着起身，“上神不要太过担心他的安危，冥界民风淳朴温和，那位涪陵弟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令人为二位备下了宴席，还请二位务必赏光。”
“澜山”冷冷一笑，“不麻烦域主了，我们此行本就只是为了寻找我师兄，而并非为了享乐。”
……
揽洱也不阻挡了，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面色逐渐冷凝。
如此相像，连奚落人的模样，都像万年前的那位女君。
“阿时……”揽洱喃喃。
……
“你叫什么名字？”清水一边拿着沾了药水的布条，往自己还在渗着血丝的十个指头上涂，一边问始终离他有三步远的那华服女子。
“……”那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的女子微愣了片刻，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陆瑛。”
清水面不改色地感受着指间的刺痛，淡淡的勾了唇，抬头看她，“好名字。”复而又低下头去。
鬼卫从那小巷经过，却并未发现清水的蛛丝马迹，大抵是觉得他现在不过同一个凡人，既不会飞天也不会遁地，便只是抬头望了望面前这高墙，便又匆匆寻到另一条街上去了。
好在他翻进的这间厢房里，只有这女子一人，那模样看起来虽然有些清冷，但也并非难以接触，且他历来善于察言观色，与人交际，为人亦清雅温和，很是讨人喜欢。
“你为何……会被鬼卫追杀？”陆瑛看着他右手上敷满了药水，左手便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一步主动将他手上的布巾接了过来。
清水有些意外，看她蹲下身来，轻柔细致地往他磨的秃噜皮的伤口上敷药，也没有客气。
“也没有追杀这般严重，顶多就是抓我回去交差，要将我好生看管在冥界……”清水避重就轻。
眼前这人只是一名不知为何滞留无尽域未去投胎的鬼女，算作冥界百姓，自然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陆瑛聪明的没有多问，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他手指上的伤口一一敷上药水，然后站起身来，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裙裾。
薄薄的木门外有隐隐绰绰的来往人影，隔绝了喧嚣的人声和在阳界时也曾听到过的咿咿呀呀的唱腔，挥舞的水袖，姑娘们柔柔的笑……
清水犹豫了片刻，也站起身来，“多谢姑娘，告辞了。”说着便要将头探向窗外去看，方才他爬上来虽然觉得高且吃力，不过下去的话会好很多。
“诶……”陆瑛上前一步叫住了他，“我带你出去。”
清水含笑，“不用了，我就从这里下去，免得再给你添麻烦。”
陆瑛却一把拉住了他宽大的袖子，清水回头，是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他已经攀上窗棱的脚便又迟疑着放了下来。
“你的手，才敷了药，若再爬下去，便白费了。”陆瑛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面上也是冷冷清清的。
清水方才翻墙爬树，身上蹭到许多灰尘，面上也蹭到一些，但还是掩不住的清俊和卓绝的气质，不像冥界之人，亦不像妖界……陆瑛一时有些拿不稳。
陆瑛令他歇好，便重新去拿了干净的衣裳让他换上。
“现在天色已晚，此地刚好有客房，要不将就歇息一晚？”陆瑛的声音自屏风后遥遥地穿了过来，清水系着腰上宽大的月白色腰带，微微蹙起了眉。
“无需再麻烦姑娘了，我要尽快离开冥界。”清水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