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好有些闲事儿要办,所以近几日要往冥界去一趟,如果诸位师兄有什么疑虑,便让我去一探大师兄的下落吧。”自众人身后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清聆悦耳的女声。
祁墨抬头望过去,刚好看见面容白皙,浑身上下沐浴在阳光下的湫时,似乎连发丝末梢,都在泛着清润的光泽,她抱着手臂倚靠在窗边,微蹙了眉头。
那伫立在窗前的身影,缓慢的,与他记忆中那个清冷的阿时重叠。
“那怎么成?”澜山首先蹙起了眉头,扬声道:“你一个人去我们怎能放心,要去也是我和二师兄去!”
“自然不是我一个人去……”湫时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她低着头,露出一截光滑修长的脖颈,突然与平日在涪陵山肆无忌惮玩闹的小师妹有些不同了,“还有祁墨上神与我同去。”
湫时朝祁墨挤了挤眼睛。
澜山与这殿内站着的众人皆有些疑惑,目光在湫时与含笑的祁墨之间转了两转。
清水失踪,可能在冥界遇到了危险,可这与祁墨实在无多大关联,这位上神万年避世不出,此番亲自来涪陵启星盘,便令众人有些意外了。
可他居然要同湫时一起,去冥界寻找涪陵山失踪的大师兄?
“近来魔族有些不安分,冥界女君亦不见踪迹数千年,我的确要去冥界一趟……”祁墨端着手,点了点头。
澜山还欲说什么,却见谙霖朝祁墨恭敬客气的俯首示意,“那便有劳上神了。”
祁墨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微微敛着眸子笑了一笑,“小事,无须客气。”
……
涪陵众人心中原本有些清冷且难以接触的祁墨上神,在短暂的接触之后,变成了温和雅致,平易近人的天界上神。
湫时半开玩笑的与他说时,他还很是有些不解。
“大抵是数万年避世不出吧。”祁墨端坐在小白宽厚的脊背上,若有所思,他想了片刻才想出三界大多数人对他的清冷淡漠的说辞到底是何缘故。
湫时指间轻柔的抚摸着小白光滑的龙鳞,那银白的龙鳞,在透过厚重云彩落下的光里,泛出耀眼的光辉。
她历来喜欢看起来很是威武的坐骑,上次小阿君骑来的那只大白狼很合她胃口,那大狼一行一动之间威风鼎鼎,那雪白的鬓毛也很是柔顺……
祁墨见她半晌没有回应,于是回头看她。
湫时正专注的打量小白的龙鳞。
她的半张脸在穿过云层落下的温和金光下,也被渲染成了温和的金色,离得近些,都看得到她淡淡的浅金色绒毛,唇畔还挂着满足的笑。
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很久很久以前,趴着窗子看他的少女,原本是白皙清冷的面孔,饱满的两颊上却爬上了两朵淡淡的红晕。
窗外有带着清淡温和的风拂过,将那少女落在额边的几缕鸦青色的发丝吹落,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她发间有轻而微小的棠花香,顺着那风,传到了典雅的书房内,他循着突如其来的淡香恍然抬头,便看到了伏着窗棱,托腮站在那儿,犹自带着浅浅笑容的少女。
鸟儿低鸣,正值盛夏,将军府里高大的树木上,还有知了声声的吟唱。
他记得那一世司命于他的命本,本该是与那一世投胎之国的公主成就一段姻缘,然后受尽情伤,才算历情劫。
可后来他每一世都遇得到一个少女……
司命无奈,只得将命本改为他英年早逝,且死法尤其稀奇古怪,以补天命中早已定下的劫数。
“湫时……”他又低低的唤了一声。
湫时回神,抬头看他,差点要被那温柔沉溺的眼神惊的从龙背上摔下去。
“我……我脸上有什么吗?”湫时好奇的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于是更加疑惑了,她讪笑着往后靠了一些。
小白突然一个腾身,穿过一片厚重的迷雾,却因为他突然的颠簸,湫时往后靠的身子骤然朝无尽的虚空中落了下去,却在快要从小白身上滑落时,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一把拉住。
祁墨探过身来,及时的拉住了她。
“湫时,你近来总爱出神。”祁墨离她不过咫尺,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脸上。
他清亮温和的眼神直直的落入她的心底,湫时听到了自己快到提到喉咙眼的心跳。
眉是眉,鼻是鼻,颜色浅淡而薄的唇,是湫时再没见过的完美形状,她记得听人说起过,祁墨上神乃是天界最初,尚未陨落的神仙,原身大抵是一颗墨石。
果真那面容的轮廓,也仿佛刀削一般。
耳边有呼啸的风声渐渐变得清明,小白的迅疾的腾飞意外的缓了下来。
鬼使神差的,湫时慢慢的伸出手,干净白皙的手指落在面前不过咫尺的清隽面容上,是如意料之中的光滑柔软,温暖的仿佛初升的暖阳。
风声烈烈,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去抚摸一个年轻人柔软的面颊,不过那人却是浑身沐浴在殷红的血液里,还勉强半睁着眼睛看她。
似乎要将她的容貌刻在眼里。
……
许是风太大太烈,吹的湫时眼睛太过干涩,几乎要流出泪来。
湫时骤然回神,发现自己停留在祁墨脸上的手指。
她慌张的伸手回来,想要抹去眼角突然滑落下来的泪水,却被面前那人轻轻巧巧的一把拉住。
祁墨温热柔软的唇倾覆下来,径直落在了她滑落了咸热泪水的唇上。
湫时蓦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像是回到了不久前湖水冰凉的涤仙湖里,天上还挂着隐隐绰绰的星子,湖底却是一片漆黑,可那温暖的怀抱与温热的唇。
却像是一盏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