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启了星盘。
湫时原本有些为难,毕竟此地乃涪陵山,而非九十九重梵音天,且她始终是休岸的弟子,怎能随意令人去启动涪陵山的星盘,尽管那人是天界最为尊崇的祁墨上神。
可那人思虑很是周全,并未让她为难太久。
小白眨眼之间便如风过,腾飞之际迅疾如闪电,不过去一趟极南之地凌虚境,来往不过一个午时加上一夜。
祁墨在涪陵山歇了一晚,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晨时便等到了小白带来的,休岸亲笔手信。
湫时看着小白泛着闪闪银光,在湛蓝天空中腾飞的矫健身姿,不由得赞不绝口。
……
祁墨将休岸的手信拿给涪陵山间诸位弟子一一过目。
“我今日启星盘,寻找你们大师兄清水的下落,已经征得休岸的同意,所以领我上山去吧。”
那人负手立在一众拥簇着他的涪陵弟子之间,不骄不躁,不疾不徐,面色沉稳缓淡,叫人心生信服。
湫时除了清水以外的十五个师兄皆如挺拔的松竹那般齐整的站了一排,竭力向天界最为尊崇的祁墨上神显露出涪陵刚劲的风气,却掩饰不住眼里的仰慕与敬佩。
像即将出征的将士,看着眼前沙场点兵的威武统领一般。
湫时倒未有几分察觉,她历来大条一些,此刻脑海里却突然闪现于断崖边,虽然身上皆是大小不一的刀剑伤口,浑身浴血,却还是笔直站着的漱安将军。
那人自山崖上倾身而落时的决绝,她瞬间屏住的呼吸,和仿佛要撕裂的心痛,至今历历在目。
湫时勉强平复了心头突然冒上来的莫名情绪,与诸位担忧下落不明的清水的师兄一同领着祁墨往涪陵山颠而去。
涪陵山颠地势要陡峭许多,且还有清晨时朦朦胧胧,遮蔽了视野的茫茫雾气,湫时犹自低着头想着心事,便落在了后头,并未注意到逐渐安安静静走远的师兄。
她一边拨弄着手里才摘下的一朵棠花,一边步伐缓慢的往面前的阶梯上爬,却突然被横亘在阶梯上,却被雾气阻拦看不分明的一截枯树枝绊了一下。
“啊……”湫时短暂的呼了一声,腰间却突然搭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只是轻轻托了她一把,湫时便结实的落在了那人带着竹木清香的怀抱里。
“我始终跟在你身后,便知道你要跌那么一下。”祁墨清隽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他唇畔挂着揶揄的笑,眼里原本的清冷也似初融的冰雪,叫湫时一愣,都忘了从他怀抱里站起来。
湫时映像里这人在天界纷杂,种类极多的传闻里,祁墨是个历来正经清冷,不苟言笑的仙人,可如今,倒是与和蔼温淡的休岸越来越像了。
“走路都心不在焉,湫时,你在想什么?”他轻柔的将湫时扶了起来,“放”到了高一级的石阶上。
湫时站稳,刚好与他平视,有些呆怔的目光正正的望进他清亮似一潭清泉的眸中。
仿佛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她摇了摇头,“没想什么,我们走吧。”
祁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慌忙离去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
十七颗熠熠的星子在星盘上闪耀着清润悦目的光辉,对应了涪陵山十七个弟子,其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色泽。
可为首的那颗土黄色星子却较其他十六颗星子要黯淡些许。
澜山细细看过那星子在星宫中的位置,一双英挺的眉便蹙了起来,“大师兄果真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十六师兄午吟上前一步凑过去看那星盘,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除了湫时他便是这山上最小的弟子了,清水性格温善处处地方照顾于他,同自己的兄长一般。
“不用担心,师兄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有些虚弱。”澜山安慰的拍了拍午吟的肩头,努力拿捏出一个宽慰的笑来,可眼里还是有些担忧。
祁墨似乎料到了清水久久未归,并非是因为贪玩,他长袖一挥,那星盘上原本串连在一起的十七个星子突然朦朦胧胧的变幻起来。
绚丽而耀眼的光芒绽大盛,星子在变成数多颜色交相的星盘上缓慢的移动着位置。
待那光芒逐渐消散,星盘上的星子也停止了移动,却落在了星盘上不同的色块上。
除了象征着清水那颗土黄色的星子落在了星盘右下角绮丽的玄紫色上,其余十六颗星子皆在左上角居中占据了大片位置的乳白色上。
“冥界?”祁墨轻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颗镶嵌在玄紫色的部分,有些黯淡的土黄色星子。
“大师兄去冥界做什么?”六师兄桉引蹙眉,有些疑惑。
澜山摇了摇头。
“大师兄性格沉稳,他去冥界定有他的道理,可是却久久不给山里来信,大抵是被困住了……”他抚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或者他……他是被抓了去的!”
湫时一手撑着下巴,思衬了片刻,轻轻挑眉,“可冥界之人抓大师兄作甚?”
澜山沉默片刻,“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以我对大师兄的了解,他不管在何方,若有耽误了,都会向师父禀明,可此番却半点消息都无……”澜山顿了顿,目光认真起来,
“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被控制住了。”
澜山沉沉道,他方才还有些犹豫,现在语气却格外笃定,明眸微睐,身周骤然增添了几分锐利的气息。
“那我们禀告师父,一同去冥界营救大师兄吧!”几位年纪尚小,性子也不够沉稳的师兄因为担心清水的安危而有些激动,一副愤愤不平,摩拳拭掌的模样。
湫时正欲开口,却被一旁沉着脸的二师兄打断,他拔高了声调,凶巴巴地斥了一声,四周原本还有些异议的师兄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胡闹!”谙霖横着黑而浓粗的眉,往方才那几人身上扫了一眼。
“先不说师兄是不是被冥界之人抓走了,就算是被抓走了,单凭你们就能将他救出来吗?这其中必定还牵扯着一些其他因果,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反而添乱!”
谙霖平时不苟言笑,性子也十分严肃冷淡,虽然脾气不大好,与师兄弟和湫时却是个仗义爽朗的人,行事也很是稳重,深得大家信赖。
湫时觉得有理,于是赞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