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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风太大太烈,吹的湫时眼睛太过干涩,几乎要流出泪来。
湫时骤然回神,发现自己停留在祁墨脸上的手指。
她慌张的伸手回来,想要抹去眼角突然滑落下来的泪水,却被面前那人轻轻巧巧的一把拉住。
祁墨温热柔软的唇倾覆下来,径直落在了她滑落了咸热泪水的唇上。
湫时蓦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像是回到了不久前湖水冰凉的涤仙湖里,天上还挂着隐隐绰绰的星子,湖底却是一片漆黑,可那温暖的怀抱与温热的唇。
却像是一盏明灯。
……
空中发出一声清亮的龙啸,隐约还听得出几分欣喜意味。
湫时与众人口中清冷到无以复加的祁墨上神,眼对眼,鼻对鼻……
唇对着唇。
她忍不住的慌乱,抬手落在面前那人宽阔温暖的胸膛上,想将他推开,可那纤细白嫩如青葱的手指才落到他身上,便被那人一手抓住。
她被带近了一步,从半边身子悬在空中,到踏踏实实的落在了小白宽阔平坦的脊背上。
可也离一身玄衣在风中烈烈作响的祁墨上神更近了一步。霎时,湫时被他身上清冽的松竹清香包裹起来。
湫时索性放弃了挣扎,倾身落在他温暖坚实的臂弯里,祁墨脊背一僵,复而更加温柔的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原本清清浅浅的吻。
“阿时……”他温柔的轻拭湫时带着清甜花香的唇齿间,喃喃仿若梦呓,“我等了你三千年……”
……
天色将幕,冥界天际是暗沉绮丽的绛紫色。
祁墨说白日里也有清润的阳光,只不过不及其余两界明亮,因为冥界尽数是投胎于此暂时落脚的魂魄,若日头太盛,难免就烟消云散了。
湫时深以为然。
她和祁墨始终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却刚刚合适,脸上的红晕未散,她生怕叫祁墨又看出什么端倪。
涪陵山的小霸王,何时变得如此情感丰富且饱满了。
祁墨始终挂着温淡的笑,面色也清浅,心情极好的模样,仿佛方才在小白的脊背上“调戏”湫时的那人,并非是他一般。
他们从冥界荒凉的寂原上通过,远远望得到一条笔直平静的宽阔河流,对岸有大片大片,铺天盖地,几乎蔓延到天际的曼珠沙华。
那烟云一般的妖冶的花儿,在冥界绛紫色的天幕下,竟然是异样的瑰丽。
湫时望着那开到荼靡的花,步伐顿住,几乎挪不开眼。
“你喜欢?”祁墨与她站在一处,静静看了半晌,才轻轻问她。
湫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觉得很熟悉,仿佛我来过这个地方。”
祁墨扬了扬精致修长的眉,若有所思。
“听闻冥界女君擅长造梦,用的就是这曼珠沙华的花粉。”所以这冥界忘川河畔,才会有这样洋洋洒洒,开到荼靡的曼珠沙华。
“造梦?”湫时敛了敛眼眸。
她眼里的曼珠沙华花海里,突然多了一个一身繁复花纹的绯衣女子,头上戴着金丝华冠,上面镶嵌了纹刻了曼珠沙华样式的殷红宝石。
她从忘川河畔高高的台阶上漫步上去,每一步脚底便有一枝曼妙的曼珠沙华从虚空中盛绽开来,绮丽梦幻的仿若一场梦。
那女子巧笑倩兮的拎着宽大的裙摆转过身来,向冥界万千子民示意。
那干净白皙的面孔,赫然与她生的一模一样。
“用梦境渡不肯投胎的魂魄……”祁墨颔首,目光落在对岸铺天盖地的绯红花叶上,目光晦暗不明,“给他们造一个完美的梦境,填补生时遗留下来的憾事和未曾了解的心愿。”
他一开口,眼前那瑰丽似幻境的场景霎时消失,白玉和赤朱毡毯铺垫的华丽高台,带着浅淡微小,眼底却是一片冷清的华服女子,还有生长在虚空中,一叶一叶甚至绽放着光彩的曼珠沙华。
湫时有些恍惚。
“原来是花粉啊……”她打了个喷嚏,留恋的看了一眼对岸的花海,才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喃喃道:“那么厉害的花粉啊,就站着看了一下,都能给我造出一个梦境……”
祁墨看着湫时自言自语,摇头晃脑的娇憨模样,目光若有所思起来。
冥界女君的造梦乃是一门格外繁复的上古秘学,自她失去踪影之后,此门秘学便失传了。
所以哪里有湫时所说,只是吸一两口花粉便能入梦这般简单。
冥界街道宽阔,两边皆是鳞次栉比的房子,倒是与凡间的街道相差不了多少,因冥界居住的,都是曾经在凡界有过阳寿的人,其中自然不乏技艺高超的工匠一类。
谁生来便是孤魂野鬼?
湫时又怎么可能生来便是涪陵山脚的一具天地游魂呢?
她好奇的打量冥界宽阔,却有些奇异的街道,来来往往,形态各异的小鬼亦偷偷摸摸的打量他们二人。
冥界鱼龙混杂,不乏久居的妖魔鬼怪,可还少有一身泠然仙气的人来往,一是他们不喜欢冥界这般阴冷的地方,二是此地灵气稀薄,并不适宜修炼之人。
可这两人,一身白衣的女子容貌精致,十分活泼的模样,身上有浅淡莹润的仙气,隐约还有淡淡的棠花清香,而那一身玄袍的男子面容清淡温和,俊美无俦,身形颀长挺拔如松竹。
一黑一白,倒很是般配。
湫时发现越往里走,便愈发的热闹一些。街巷上来往的小鬼大鬼络绎不绝,纷纷拎着篮子或背着背篓,往同一个方向去。
湫时问一旁堆了各色布匹的小摊贩,才知道今日是阳界清明。
逗留在冥界还未投胎转世的小鬼们,皆拎着装东西的器具,去忘川河边受还在世的亲人们烧来的纸钱或者是其余东西。
湫时反而好奇,含笑朝那年轻的小贩问了一句,“这么热闹,你为什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