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筱念说：“本科的时候跟她有些不对付，后来发现我们是妥妥的同类，聊得多了，就开始各种开脑洞了。她其实没我们想的那么势利，现在就更是脱胎换骨。不过可惜，我婚礼订得急，她那个时候在欧洲还没回来，我帮你另约时间吧。”她顿了顿，小声地说：“我这几年跟她走得近，上次分手的时候也跟她哭得惊天动地，正好那时候你也分手了，我脑子给眼泪一泡，就多多少少说了些你的事。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协新郎给你赔罪了。”

杜若故意叹了口气，说：“章筱念，你倒是机灵，都一年多了，你先是试探我是不是痊愈，然后再来负荆请罪，还是在你婚礼前夕。”

她的虚张声势章筱念自然是立刻会意，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一定要来啊。”

杜若小时候不太喜欢机场，她有些害怕坐飞机，而比起坐飞机，她更怕离别。然而这些年，积累的里程数足够将地球五花大绑，也就渐渐习以为常。她一直保持着上飞机就睡觉的良好习惯，所以总是在机舱里戴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听说有人在飞机上遇到名人，有人在飞机上遇到熟人，她却一次也没有，所以这次在飞机上看见吴雅芝，对她来讲，竟然是一次零的突破。杜若看见吴雅芝搀扶着她的老丈夫，慢慢地走到座位上，他们竟然跟杜若一样是经济舱。杜若还记得吴雅芝当年一掷千金的样子。那场她最终没去的婚礼，想象中，应该是极尽奢华的。然而眼前的这对夫妇除了年龄差距，其它一切都显得那么普通。吴雅芝背着没有品牌的包，浑身上下没有戴任何首饰，连衣服也是最简单的款式，颜色和样式都有些老气，然而她微笑着搀扶着她的丈夫，那闲适的神情让人有一种春风拂面的舒服。吴雅芝没有看到杜若，许是因为杜若的太阳眼镜，许是因为她的全副心思只在照顾好她的丈夫。杜若觉得这样也好，吴雅芝现在的样子毕竟和三年前在她面前展示的样子相去甚远，于是她识趣地闭上了眼睛。

在章筱念的婚礼上杜若又见到了吴雅芝。吴雅芝还是那副朴素的模样，而她旁边，还是那个需要她放慢脚步来将就的丈夫。这场景反倒让杜若有些错愕，她原以为在这样的场合，吴雅芝会盛装示人的。她们被安排在一桌，吴雅芝似乎有些尴尬，看着杜若讪讪地笑，匆匆打了个招呼，眼神便挪开了去。杜若也就礼貌地回应，礼貌地挪开自己的目光。

新人的露面很快将杜若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看到新郎的那一刻，杜若就明白了章筱念所谓的“劲道”，在章筱念一干男友均以颜值取胜的人生履历里，她的新郎也算是个中翘楚了。杜若觉得很好，章筱念得到了她想要的，一点没有走偏也一点没有将就，这当然很好。

新人挨桌敬酒的时候，吴雅芝的手机响了，她看到号码后显得有些吃惊也有些紧张，匆匆走出大厅听电话。回来后，她的着急便全写在了脸上，座位也没回，便直奔章筱念处，说了些什么，回来扶着她的丈夫离开了。作为一名记者，杜若最大的先天缺憾就是缺乏好奇心。于是她便目送吴雅芝离开，一句话也没有问。

一天很快过去，章筱念许是喝多了，拉着杜若进酒店的休息房，非要说什么体己话，开口就是：“我还记得我们五个进校的时候，那时候觉得最起码有一个人的婚礼得是人口齐全的吧，结果一个都没有，反而一次比一次人少。李艾艾结婚的时候差紫曦，吴雅芝结婚的时候差紫曦和你，我结婚的时候就只有咱俩了。你结婚的时候可咋办啊？”

杜若再一次被她看似有理的推理整得哭笑不得。还没等她发表意见，章筱念便嗔怪地问她：“吴雅芝结婚的时候你不是在国内吗？怎么没来？”

杜若说：“临时有些要紧事。随了分子钱，人就没来。”

章筱念的转瞬间又变得有些悲伤了，她说：“没来是好的。来了又得心疼她。她那算什么婚礼啊，嫁了个年龄够当她爹的，就摆了十桌，连个婚纱都没有，妆都没怎么化，穿身红衣服就把婚结了。”

杜若有些吃惊，那昂贵的婚纱呢，昭告天下的架势呢？她小心翼翼地问：“她今天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章筱念说：“她学生出事了，她得赶回去？”

杜若问：“她当老师了？”

“她更人合办了所农民工子弟学校。说到这个，不得不说她老公确实不错，不仅没有反对，还在各方面都给予了大力支持……”

杜若似乎看到了一些零零散撒的碎片，但她已经不想拼凑，也不想去揣摩原因。雅芝是因为知晓了王阿姨和妈妈的关系也好，是因为知道了紫曦勘破自己的秘密也好，还是雅芝早已知晓了她治疗基金的来源也好，总之，她想在杜若面前怎么演，杜若就怎么看好了，何必拆穿。每个人都有他追逐的东西，过程也许曲折离奇，别追着追着追忘了就好。

杜若似乎对安西说的创业生出些不一样的理解，创业一定是为了赚钱吗？像吴雅芝夫妇这样倒贴钱只为做一件事的算不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