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希放下电话，才看到窗外的灯火阑珊。每栋大楼都有着金碧辉煌的外壳和拥拥嚷嚷的内里。楼下的窈窕女子们，有人殷勤送花，有人温柔撑伞，有人豪车接送。每一天，什么都在发生，却什么都与自己无关。明希想，杜若到底知道了什么呢？知道了不会再有人毫不客气地点破她的处境，还是知道了不会再有人拖着她鉴定各种男人。她记得杜若说过，异国发展出的友谊有如浮木，说不得多根深蒂固，没了，却让人窒息。那时，毕业季，花粉飘出了好多流着鼻涕揉眼睛的狼狈，以至于明希不太确定自己眼里的泪到底是受制于物理刺激还是化学刺激。

电梯的大门程亮如镜，明希看到一个精致的女人憔悴的灵魂。她很少用灵魂这样矫情的词。但现在自己就像一个灵魂，或者鬼魂。她想有多少人争先恐后地把青春埋葬在这片土地，自己是何其幸运而又何其不幸。她用了四年时间考托考g拼gpa，又用四年时间从头破血流到如鱼得水，却只用了一夜让自己回到原点。一切如旧，除了岁月。

握在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黑人出租车司机说，嘿，跟男朋友吵架了。明希倚着淌水的玻璃窗，看着窗外迷离的世界，色彩斑斓，如梦如幻。她想我就要当逃兵了，却还是欠自己一个交代。

她终于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陈翊的声音有些急促：“若若说你要回国了。”

她尽量保持平日那波澜不惊的音调，回答道：“对啊，你会跟我回去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而明希也任由那沉默在看不见摸不着的信号里生长，渐渐长成压垮彼此的重量。

陈翊最终还是回答了：“对那天晚上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我希望可以补偿你，但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美国。”

明希默默地按掉电话，她觉得这道题目终于有解了，虽然她寻求答案的过程并不在道德的范畴里。既然陈翊当初选择了杜若，如今仍是选择杜若。那就让她带着那些肮脏也好悱恻也罢的秘密，被时间挫骨扬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