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上那一阵子，杜若好多烦心事，连光顾水果摊儿的时候都少了。可即使如此，每每路过，她还是能看到左右摊位刻意往阿姨这边吐的唾沫，偶尔还能看到阿姨愤怒的眼神。在一个笑容淳朴的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眼神，本身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只是杜若那时无暇他顾，总是买了水果匆匆离去。也许换个时间，她会想要去听她的故事，但是那个时候，她确实没有这个心情。

等到春夏交际，又到了吃毛桃的季节，所有不规律的震荡都趋于平静，杜若繁杂的大脑里才腾出一块儿地方，想到这个时候眼睛总是红肿的卖水果的阿姨。可是当她悠然度步到那里，印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阿姨家的水果摊儿被人砸了。在学校里有摊位的小贩儿，水果都是存储在摊位里，无需每天推回家。各种小摊儿都集中在一个大房子里，房子每天晚上11点会上上锁，但是摊位与摊位之间却是没门没锁的，摊主不在的时候，就扯块塑料布盖上，再架一根棍子象征性地拦一下。学校里的摊位被砸这种事，在杜若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她找了一圈儿，却没看见阿姨，只能悻悻回去。她想是不是近来学校治安不严，外面有什么流氓地痞混进来了。上bbs上一搜才发现，阿姨的水果摊儿被砸是近来的热门话题。从数以百计的留言里，杜若终于理出头绪，大意是阿姨对面卖水果的摊主是学校保卫队队长的亲戚，被抢了生意心中记恨，便使出了这样的手段。左邻右舍有敢怒不敢言的，有幸灾乐祸的，总之全都缄口不言。而学校保卫处方面当然也是黑白颠倒，反说是阿姨砸了对面的摊位在先，向阿姨索赔。阿姨自然觉得冤屈，对面的摊位在那里好好的，自己这里却被砸得稀巴烂，怎么反而是自己要赔偿。保卫处的人就说：“哦，对了，除了赔对面的摊位，你还要被罚款。我们把摊位租给你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成了这副样子，肯定是要赔偿的。”阿姨一听，立马傻了，坐在保卫处地上哭了起来，可是罚款单却还是如期而至。阿姨不肯就范，天天去保卫处闹，结果正中保卫处下怀，直接将阿姨的摊位取缔了。发帖人说他早先发的两三封帖子都已经被删了，这封帖子被顶上十大才幸免遇难，否则留个题目在那里，是要多欲盖弥彰。有学生将信写到了校长办公室，却仍旧没有回音。而那个被顶上十大的帖子，是在为阿姨寻求法律援助。bbs上的信息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杜若天天刷却没能刷出更多的消息。再去水果摊发现已经换了主人，现在卖的是清洁用品。

这个寒假，爸爸照旧忙得不可开交。妈妈和邻居关系倒日益熟络，周末常常是在小区里整天整天地麻将。杜若报了gre复习班，她还没有习惯每天面对一个实际上只有两个人或者一个人的家。

杜若苦闷无法排解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蒋牧。他独有的大条神经和泰山崩于前而不知泰山为何物的bug精神总能让杜若的苦闷暂时降级。蒋牧对杜若来说是随叫随到的，他可以临晨五点爬起来送她去火车站，也可以半夜两点跑过来陪她吃烧烤。杜若给蒋牧打电话从来不需要掐表，蒋牧就像是她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店。所以她这夜晚上11点打电话给蒋牧的时候并没有做好被按掉的准备。

蒋牧第二天上午回短信的时候，mp3里老俞正在讲“deviate”这个词。

蒋牧：若若，不好意思，我昨晚跟林珑在一起，不方便接电话。

杜若：是，昨晚您一按电话我就知道您老在花前月下。

蒋牧：若若，要不咱们以后规定个正常时间打电话，比如上午八点到晚上八点之类的。

杜若愣了一下，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由蒋牧提出来显得那样不合情理，但她还是回复到：没问题。今天有没有时间出来吃烧烤？

蒋牧过了一会儿回复说：有别人吗？林珑不太愿意我跟女生单独吃饭。

蒋牧骤然生长出来的小神经让杜若措手不及，却只能回复：没问题！我就是帮你家林妹妹考验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