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一盏盏河灯被人轻轻放入并不怎么湍急的河水中。
伊人红妆,素手抚漪;公子佳人,笑靥轻吟。
姬发所言的好看,并非仅仅是指河灯。少男少女的万般情态才是最妖娆多姿的。
为何好看?何为多姿?
自是一个情字……
天公作美,今夜苍穹浩瀚,星辰闪烁,就连夜风似乎也带着些许花香味,清幽素雅,直逼人心。
四周,皆是成对的情侣……
吴侬软语,温香软玉……
缕缕情话,顺着风,四处游荡,只叫得女子们的脸颊,皆是一般的颜色。
佳景,佳情,佳人。
这样的情景,反倒让我分外不安。
还不待我细细琢磨出个所以来,姬发便抢先一步让我再无法继续想下去了……
“河灯!精美的河灯嘞!”
悠悠一声叫卖,柔柔萦绕在河面上,久久不散。
昏黄的灯光透过火红的河灯,映着人们的脸,就像急躁少年胸中的一腔热情,有着点燃河水的力量。
“依然……朝阳冉冉,暮色苍茫,你可愿与我,此生为伴?”姬发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目光中,满是殷切的渴望。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
饶是我活了二十几年,也在少不经事的年龄谈过一段情,但,此时此刻,我仍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我心跳的声音。
几欲突破胸腔的力量。
脸上火辣辣烧的厉害……
这是我极不喜欢的感觉……
像一个小姑娘。
见我如此,姬发倒没再说什么,仍是紧紧握住我的手,眸子里似乎是装满了星星,璀璨,渴盼。
他等着我的答案。
“不……不好。”我轻轻的抽出我的手,回答得有点慌张,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了头,不愿直视他那双渐渐冷却下来的眼眸。
我只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没有情,就不能给人暧昧,否则,到头来只会自己栽个跟头。
“……你可是与我兄长……有情?”姬发艰涩的说着,眼中的希冀尚余几分。
“不是。”
他眼中的神采又回来了些许。
“……可,我毕竟与你兄长有过婚……”
“与我兄长有婚约的,是苏妲己,不是你苏依然,天下人都知,现在苏妲己是大王最宠爱的妃子。”他忙不迭的打断我,双手紧紧箍住了我的肩膀,让也我感受到了他的迫切。
深深的,迫切。
可我,的确不能,也无法给他想要的答案。
此时此刻,用一句俗语来表述,最恰当不过了——
强扭的瓜不甜。
事实,也诚然如此。
他的目光紧紧抓着我:“自冀州初见,我看到了你的忧伤,像是春日里,无端凋谢的木兰,那样清浅,且不引人注目的忧伤。那时,我便想,我这半生,所见女子无数,或喜或悲,或嗔或怒,柔若蒲柳,却无一人如你那样有感染力。”
又一阵风,粉白的杏花扑簌簌落了他满发,满肩。
耳畔仍有嬉闹的笑语。
“然,这还并不足以让我动心,几日的接触,发现你对我哥,总是那样的好,他那有一副你送的画,手法奇异,的确罕见,我从未想过一个女子可以做出什么令人欣赏的事情来,那日兽骨所刻之式微,我竟揣摩不透,足见你并非寻常之人可比,由此,对你更加留意……”
一番话,说得我竟冷汗直冒,明明是深情款款的情话,偏生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若说何时对你割舍不下的……”他自嘲似的笑了笑,眼里的柔光,几欲将我溺亡,“……当日,你被那农夫伤了眼睛,我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恐惧,倒似变了一个人,并不似往日的我了,我暗暗问自己:你在怕什么?有什么是可怕的?最后的答案,竟让我自己也觉得可笑至极。”
我愣愣的听他说完,满眼皆是惊异之色,粉白的花瓣,如玉的面容,乍看下去,又是那样的不真实。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肩上,发上的花瓣,又不住跌落。
“此物,是最配你不过的。”他轻柔的说道,抬手将我披散的头发绾了一个髻,从怀中取出在我手中夺去的那支木簪,细致的插入我的发间,眼神越发深邃。
若是寻常女子,此刻怕是已经溺在这样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可我不同,这样的爱情并不是属于我的,也不是我可以高攀得起的,他是姬发,是周武王,在他身侧的,从来都不可能是苏依然或者苏妲己。
而我,也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情。
许是,他并未区分好朋友与爱人之间的区别吧,我这样想。
“我们皆是王侯的后人,论门第,再没有更登对的了。”见我沉吟,姬发失了往日的波澜不惊,倒显得颇为焦躁了。
“……若哪一天,我只是个乞丐,并非王侯之后,整日昏恍度日,你可还会这样想?”我反问他。
“永不会的!”他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丝毫余地。
原来,姬发要的不过是门当户对……
或许,我不该这样去想一个人,但是,我仍是无法抑制的往下想——若哪日,他也觉得某一个姑娘很讨喜,很顺眼,恰巧又有些背景,与他颇有些金玉良缘的味道,那么,还会有我的立足之处吗?
这是生活给我的经验,让我不得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