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
零星的几盏油灯幽幽跳动着微弱的光芒,可跟窗外雾气下的阳光比起来,却是那般微不足道。
“……冀州侯苏护有女苏妲己,德性幽闲,举止中度,寡人欲选侍后宫。冀州侯教女有方,可为国戚,自享天禄,永镇冀州。故兹诏示,钦哉。谢恩。”宣旨的大臣不可一世的传达了帝辛的旨意,这一刻,我早已料到,可隐隐的,有一种感觉却分明至极——恐惧。
我究是在恐惧什么?后世的流言?帝辛的暴虐?还是这一条通向悲惨结局的命运?
不,都不是,这种感觉我瞧得分明,那一种隐含的愤怒,都不会在这些结果中孕育出来……
几声鸟鸣,脆生生的,它们总是在欢喜,那翅膀掠过屋檐的响动,在众人耳中却显得颇为刺耳。
堂中,所有的目光都向我聚拢,有艳羡的、诧异的、甚至,还有不忿的……
我起身,准备借下这必然的结局——
“妲己!”苏护顿住了我将要伸出去的手,“……大人,小女早已许配了人家,不可再入宫侍奉大王了。”
这一刻,似乎永恒那么长……
空气中仿佛凝结着怒气,叫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殃及池鱼。
“可有定亲?”那大臣耐着性子。
“……尚在筹备中。”
“那就是没有咯?”
“这……”似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刁难,一时间,苏护答不上话来,只是恭敬的立在那,神色尴尬。
“既然未定亲,便仍有转圜余地,你不过一方诸侯,也敢抗旨不遵,大王竟是白养了你这老匹夫!”他声色俱厉,字字句句皆扎在我心口,更遑论苏护这般刚直不阿的人了。
“你!”抑制住胸口翻腾的怒火,苏护仍是站的笔直,颇有将相之风。
我心中不忿:“既是使臣,出口伤人到底也是丢了大王的脸面,即使一方诸侯也可比你这来使尊贵许多,如此目无尊卑,你可不也是白养出来了?”
“好一张利嘴,待我禀报大王,非抄了你家不可!”那人一拂袖,正欲离开——
“嗖!”一柄银枪飞驰过来——
“铮!”一声嗡鸣,带众人回过神来,只见那枪恰好将那大臣的冠冕射中,显眼的被钉在了大堂中央的柱子上。
那人惊惶的瞅着脱离了他头发的帽子:“大……大胆,何人在此挑衅!”片刻的惊惶后,又是那种傲人的语气。
“你爷爷我!”话音未落,待众人回过头望向门外时,一抹挺拔的身影,背着阳光,蓦然映入眼帘。
像是披着蒙蒙轻雾,少年不羁之色显得尤为突兀,晶亮的眼眸中有股骇人的力量。
苏全忠……
像是一阵及时雨,他回来想挽回苏府的尊严。少年的狂傲,反倒是给了众人一个依靠,给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安全感。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雀跃,可那兴奋之后,却是无尽的担忧……
“好……你们……你们就等着抄家吧!”那人气愤的说完,正欲破门而出——
“诶,既然都来了,若不把你伺候舒服了,怎对得起你不辞劳苦来一趟的艰辛呢!”苏全忠伸手揪住了那人的领子,那人忽然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瞪着他。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皆提心吊胆的瞅着苏全忠。
“全忠!”一声厉喝,回荡在堂内,灯芯微微颤动。
“父亲……我……”苏全忠松开了抓着那人的手,满脸茫然的瞅着苏护。
那人得了空,连滚带爬的连忙离开了府邸。
父亲轻叹一声,捋了捋身前花白的胡须,轻轻道:“放他走吧,而今大王身边尽是小人作乱,你抓了他,又有何用呢?”他顿了顿,走到苏全忠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复而又道:“全忠啊,自今日起,我苏家的忠怕是难全啊。”
原来,并不是由我决定历史,而是历史牵着我走……
自那使臣脱身之后,并未安稳过得了几日,我便听闻来征讨叛将的消息,而这叛将,便是指的冀州苏府上下了。
苏护叫人将我圈禁在院子里,这一个月来,从夏檀那得到的消息总是少之又少,虽是知道怎么个后果,但等待这后果的过程却十分难熬。
战事开始的第一日,苏全忠与苏护带兵出战,报捷。
第二日,苏全忠擅自带兵出战,被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