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推开了她住所的房门。
空旷无人声。
走上楼打开房间的门,里面的建木仍然存放得很好,上面连些许微尘都不见。
她垂着眼睛,手指抚摸着建木上的疤痕,手指渐渐地颤抖起来。
无风而起阴雾。
她的身后慢慢浮现出一道人影,娇小玲珑,着青衣,如碧竹,却森然鬼气。
那人挽着头对娇娘深深施礼,额头几乎已经挨着地面,幽幽道:“娇主。”
“寒衣,许久不见,”娇娘将建木重新放回到桌案上,转过身对着那人笑道:“劳你过来一趟了。”
姜寒衣连忙道:“不敢。娇主待寒衣有深恩,寒衣愿为娇主驱使。”
娇娘低低笑出声来。
她紧蹙的眉间终于放松了些许:“是有一件事,想要托付你。”
姜寒衣道:“娇主请吩咐。”
娇娘掩口:“你不是在山中修行,怎么学来一身的繁文缛节?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几百年前就已经做了鬼。”
姜寒衣随她身后下楼,垂眸道:“入乡随俗。”
娇娘道:“云州城方圆千里,受我辖制的厉鬼孤魂近千。往常只要他们不闹出什么荒唐事,我是不会管他们的。如今却要劳你去给我传一道命令,十日内云州城内鬼魂必须避入山中,不得拖延,何时可以回来再等我的通知。”
姜寒衣猛然抬头:“娇主?”
她微微张口,疑惑道:“我虽是奉了您的命令,可云州半数以上的鬼魂无不贪恋人世烟火,岂可轻易避世?还请娇主给我一句话做解释。”
“没有解释,寒衣,”娇娘握住她的手道:“我什么也不能说,我甚至不能保证我作出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姜寒衣愕然。
她自从认识娇娘之后,在她印象中的娇娘,向来是胸有成竹的。一个人如果足够强大,当然也有足够的资本冷静的思考。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娇娘说出不肯定的话,露出这样犹疑的神色。
“为什么?娇主,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娇娘坐在了沙发上:“寒衣,你去吧。他们肯不肯听,愿不愿去,都是命运。一个人不论如何,总是逃不过因果的安排。”
姜寒衣没有再问。
她握着娇娘的手道:“娇主,您呢,你也一起吗?”
娇娘摇了摇头:“寒衣,我不去,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姜寒衣道:“可是,娇主……”
娇娘再三嘱咐她道:“你且去吧,寒衣,若是此事事了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你记住我的话,往树林越深山水越多的地方去,知道吗?”
姜寒衣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她的目光绕着谢娇娘打转了三四圈,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个人刻进自己的心里自己的眼里。她已经从娇娘的话语里听出了话别之意,已经明白恐怕现在连娇娘也不能确定前路究竟会走向何方,甚至她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还能活到见面的那一天。
她那已经失去了心脏很久的胸腔,竟然像是沉浸了更深更冷的湖水里,渐渐地开始颤抖起来。
娇娘扶着门目送她。
她一路且行且回首,直到到了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才站定结印,化作了一道寒风离去。
娇娘仍然站在门口。
她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忽然看见天上飘落了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