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惟徳娶了媳妇新鲜劲没过两年就烟消云散了,又故态复萌跟着一帮拆白党吃喝玩乐整日不着家了。所以在小董白的记忆里,所谓父亲只是逢年过节才会出现的大人,平素里只有她和母亲、爷爷才是一家人。
董老爷子年岁渐高,虽然也一力想要这个独子继承家业,可惜这个董惟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没有一个做生意的样子。老爷子勉为其难只得吩咐他做些讨账的小事情,而董惟德也只对这一样感兴趣,一来客户把他当个大爷,二来也可以乘机出外游山玩水。
白氏历来是个懦弱的女人,她并不会为自己争取什么。虽然多是独守空房,但好在有小董白的陪伴,慢慢的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调教女儿身上。偏偏小董白本身也带着白家诗书人家的基因,四书五经过目不忘,吟诗作对出口成章,把白氏以及董老爷子喜得更是掌上明珠爱不释手。
光阴荏苒,小董白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停留在了十岁那年。这一年新年刚过董惟德又是出门讨账了,这些年份虽然醴耕堂的生意还算维持着,但是外面积欠的陈年旧账却是越来越多,最主要的就是京城和北方的大客户。一来是满清的袭扰,二来是最近几年河南、陕西又出现了匪患。
相对于中原地区的汉族,满清是个落后民族,在明末时期还处于半游牧半农耕状态,生产力还极其落后。但是其民风却是彪悍的,没有物质、没有生产力,他们也是会创造的。早期的创造还只是踢门踹户的水平,慢慢的甜头尝到了,胆就肥了,最后形成了组队劫掠的高级创意。而劫掠的最高境界也到了打劫明朝,关内的中原富庶地区。尤其是最近十几年几乎每隔两三年就要犯关一次,最厉害的一次竟然打到了济南,所到之处不光是牛羊家畜席卷一空,连男女老幼都劫掠而去。就像打土豪分田地那样,满清的口号也是十分的简洁而有号召力,抢三贡一,死一陪两,难怪满清一个区区百万的小民族会有那么强的号召力和动员力。
明朝末年,虽然经济已经高度发展了,但是也出现了朝代末年综合症,财富高度集中在少数以官僚、王族为代表的特权阶层手中,而官僚统治阶层庞大、冗员繁复。因为连年的战乱,朝廷开始不堪重负了。崇祯皇帝虽然是个勤勉的皇帝,但又是个固执和猜忌心重的人,他不肯听从劝谏移都南京,又想重整吏治裁撤冗员,结果裁来裁去,裁撤了最不该裁的一批人,驿卒。这是一批走南闯北,能迅速组织起来的准职业化、军事化的人员。而一旦这批人失去了饭碗成为了流民,加入了叛逆的潮流,那帝国的末日已经指日可待了。
也因为时局动荡,也因为担心着资金无法周转,所以一过了新年老爷子就早早的遣了董惟德出门收账了。担心着路上的不太平,老爷子叫上了远房亲戚程利纲陪着一起上路。这程利纲本是个破落户,因为无门无第的连个婚都结不起,幸亏董老爷子收拢了接济着,平时就在醴耕堂做些打杂跑腿的小事,程利纲的婚事也是老爷子一手保办的。
哪知三个月过去了,程利纲像个乞丐般的回到了礼耕堂。
“老爷,少东主他没了!”
原来两人一过济南府就正赶上满清犯关,还没等两人躲藏就已经被清兵像小鸡般的掳劫了,再等两人明白过来就已经像牲畜般串在一根绳子上押着去满洲了。这程利纲还算运气好,半路上趁着清兵不备给跑了出来。
“听人说,到了满洲,汉民都是奴隶,做牛做马恐怕凶多吉少了。。。”
听着程利纲的哭诉,老爷子只觉胸口一闷,顿时喷出半口老血来。
对于董老爷子,满洲是个冰天雪地十万八千里外的遥远异域,儿子被掠仿佛已经和他天人两隔了。董老爷子没了希望就没了精气神,一下就卧床不起了,白氏和小董白虽然整天照顾着但也是日暮西山,一天不如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