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云清挽着蒋苓往卧云间去,一面笑道:“三娘喜欢弓马刀箭?我仿佛记得你的马还是大长公主赐的。”
这话问得无缘无故,自然叫蒋苓警惕,因而笑道:“那时我小呢,任事不懂,公主要赐我马,我一点子客气也不晓得,一口就应了,还挑三拣四的,非要匹雪白的,亏得殿下宽宏,不然可是成笑话了。”
董云清口角微微一扯,又若无其事地道:“心上喜欢,口中非要推辞;心上不喜欢,面儿上还要说个好,那是冷心肠的大人做的。三娘那时才多大?七八岁的小娘子,自然是有甚说甚才叫人喜欢呢。不然在大长公主跟前奉承的小娘子那些个,怎么就叫三娘得着了青眼去呢?”
蒋苓听着董云清这些话,仿佛意有所指,又似信口说来,一时竟是分辨不得,是以倒也不好借口,只笑道:“总是大长公主殿下慈爱。”
说话间两个已进了卧云间。
卧云间顾名思义就是个休闲的所在,举目看去,一排三间,左一间是个小书房,通顶的一个书架,上头书籍满列,一边还搁了把小梯子是方便取书的;右一间,设了画案琴几,又有些供赏玩的花卉盆景。正中一间,当中是个罗汉榻,三面拿低栏围着。榻上垫褥被围,锦绣辉煌,又搁着一张小几,几上是个紫檀木的棋盘,上头黑白棋子罗列,正是建康大长公主所说的那副白玉棋子儿。
董云清携蒋苓在榻上坐了,自有伺候的宫人奉上清茶细点鲜果。董云清使她们退下,自己邀蒋苓对弈。
蒋苓也不推辞,与董云清两个猜了枚,该着她执黑先行。她也不与董云清客气,第一步就下在了天元的位置上,直叫董云清眉梢跳了跳。第一步会在此处落子的人,不是精于此道的高手便是初学乍练,瞧着蒋苓落子都好说个凌厉,竟有猛虎下山的势头,再不似初学,倒像是常年打谱的。
要说蒋苓与董云清从前虽然认得,因着年龄差得多,没怎么说过话,都好说句面熟陌生,当中还隔了那么件事,董云清把出一副和气面孔来待她,已是镇定大方了,不意还是个亲亲热热的模样,倒像从前就交好一样。且蒋苓在大长公主府都好说句常来常往,极少见着这位大长公主的孙媳,可见她是不得大长公主欢心的。
只再不得欢心,她来给太婆婆请安正好与自家遇着也是可能的,偏她还摆出一副亲近面孔来,难道董云清还要奉承讨好他们家吗?
蒋苓性子往好了说是机敏,可要往深处说,她多思多虑之处寻常大人也不及她,遇着什么人做什么事极少出错,看董云清这样,自然心生疑问。所以一觉着有异,蒋苓就故意摆出一副攻势来,从来棋风如人性,一个性子果断刚强的人,棋风必定不能绵软;倘或一个人光明磊落,棋路也不能诡谲难测,只是这些都建立在弈棋的人当真是使出了心力的时候,蒋苓的棋力,是连着夏侯齐都夸过的,如今两人对弈,在蒋苓先行的情况下胜负已在五五之数,拿出些本事来对董云清,保管她无力藏私。左右蒋苓还有个年纪小呢,就是打得董云清招架不住,她要是因此恼了,人也只会说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