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一怔，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气从中来。她原以为，能有这样高的音律造诣之人，不会和许当家那样的人同流合污，没想到竟是一辈宵小。

亏她之前还对她产生同怜之心。

“如果是这件事，那您请回吧。”柳芊芊冷冰冰地下逐客令，又恢复了之前那样清冷高傲的模样。

桑华一点也不意外碰这一鼻子的灰，转口说道：“可是我不是来劝姑娘卖身的。”

“我是来劝姑娘卖艺的。”

闻此，坐在窗边的柳芊芊抬眸看了桑华一眼，窗外风雨忽骤，卷起了她的青丝。

桑华继续说：“姑娘一手古琴弹得这样好，何必明珠暗自蒙尘？”

“明珠？蒙尘？”柳芊芊冷笑，转过头去看窗外狂风骤雨，冷风吹鼓而来，寒彻骨。她凄凄开口，“我自从落进这风尘之地起，我就不再是明珠了，何来蒙尘一说？”

想她好歹是京城里士大夫家女儿，一生挚爱乐理。十四岁时名动京城，那时只盼日后能高山流水遇知音。谁知如今不过一年光景，自己就轮到这般田地。

桑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在她看来，这姑娘就是太跟自己较劲了。

“芊芊姑娘可曾见过真正的明珠？”桑华顿了顿，看着她开口，“它们即使丢进黑夜也会发出光芒。”

“在我看来，芊芊姑娘就是那颗明珠，你若不刻意蒙尘，何愁无光？”

柳芊芊一愣，桑华的话响在她的耳边，字句全是她的渴望却又不可得。

窗外雨声渐大，楼下是四处逃窜的商铺和行人，嘈杂人声混合着冬月里寒风吹倒了窗户，裹挟着雨丝扎在柳芊芊和桑华的脸上。

柳芊芊猛地将琴砸在地上，像是发泄自己半年来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似的，琴弦应声而断，跟着她脸上滚落的泪珠，落进这个不安静的雨夜里。

柳芊芊指着门外，“可是我为何要弹给他们听？他们知道何谓《胡笳十八拍》，何谓《归去来辞》？”

柳芊芊凄凄一笑，看着地上摔断的琴，眼泪又流下来，竟看不出是哭是笑，“不过是寻欢作乐罢了，我为何要拿我珍视的东西去陪他们取乐？”

他们不配。

她三岁学琴，前后拜过三个师傅，彻夜钻研琴谱，她视琴如命。

这些来春楼里寻欢作乐，虚度年华的人。大字不识，礼仪道德不知，音律诗歌不闻，可是却还妄自小丑一般学做文人雅客。

殊不知，她柳芊芊在心里笑过他们多少回了。

桑华前进一步，一字一句地开口：“如果我说，你不需要弹给他们听呢？”

柳芊芊一怔，复又惨淡一笑，像是无声的自嘲。谁会想来春楼听琴？还不是想来一夜春宵的那些人。

柳芊芊不信。

“我是说真的。”桑华注视着柳芊芊坚定地开口，“我可以让你，不用再弹给那些人听。”

看着桑华闪着光的眼神，柳芊芊竟然有一丝动摇，“真……真的？”

但是很快她就推翻自己可笑的想法了，推开桑华，“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桑华又叹了一口气，“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吗，我和许当家在谈合作，我能劝动许当家，让你不用再给那些人弹琴。”

闻此，柳芊芊的绝望的脸上才又出现了一丝裂痕。

桑华朝她鼓励地点点头，“你只需要把你的一身琴艺不遗余力地展示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