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好她,不要被她发现。”
“是。”那声音随后便消失了。
房间里只剩下空气,无边的孤寂蔓延开来。
他看着幽幽的烛火,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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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月坐在问天塔顶,右手结印,一团拳头大的冰块悬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口中的咒语渐渐完整,那个冰块慢慢变形,成了一只小鸟的模样。
那只冰化成的小鸟有不断变化,变成一片树叶、一个人、一朵花……
施咒者似乎不在状态,变出的人总是少只胳膊,花朵也形状怪异。
一只手修长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指尖轻点,那朵丑陋的冰花瞬间绽放,花枝摇曳,光华万千。
北辰月只是一个呼吸,那朵冰花似乎经不住他温热的气息,花瓣瞬间凋落,落下的花瓣在即将融化的瞬间,化作了一群翩飞的蝴蝶。它们飞到阿墨的面前,最终融化在空气里。
“雪界修炼得如何?”他当风而立,衣袂飘然,连黑夜也无法遮掩他一丝光华。
“你不都看到了吗?离大乘寒气还远。”北辰月没好气地回答。
“你在怨恨我?”阿墨问道,态度一贯的柔和,“你是在怨我没有教你上乘的幻术,却教了你最低等的防御术?”
“雪界并不低等,我是在生别的气。”北辰月倒也坦诚,直言不讳地说道。
阿墨笑了起来,他喜欢这种还未被沾染的白纸。
他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把一个人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商颜如是,荻原如是,北辰月,也当如是。
“我没想到你如此心狠手辣。”北辰月继续说道,丝毫不怕触怒眼前的人。
“哦?”阿墨仍是淡淡笑着,面上没有任何波澜,“我为国家千万人着想,舍小而留大,虽不是君子之举,却也是为黎民百姓着想,乃是仁。”
“巧言令色。”北辰月冷哼一声。
阿墨丝毫不以为忤,淡淡说道:“你既然不喜欢做这样的事,以后这种事我不会再告诉你,你只安心修你的寒气、养你的蛊。”
北辰月默默不语。
“见到我,你也不问你弟弟的事?”阿墨偏过头,问道。
北辰月冷冷回道:“我相信国师不是无信之人。”
“哈……”阿墨笑了起来,“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会失信,我也不例外,只是守信能为我带来更大的好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弟弟天赋很高,商颜大概第一次收到这么称心的徒弟。”
北辰月听到自己的弟弟过得很好,表情缓和了些,他知道北辰轩一向聪敏过人。
“听说通天塔里有一半的书,都是你凭记忆写的。”夜风撩起北辰月的衣角,北辰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是枯霜长老告诉你的?”阿墨笑着反问,然后垂下眼说道,“不过是些小事情。”
“小事情?”北辰月目瞪口呆,“这塔里有上万册书,枯霜长老说当年塔内的侍书不小心打翻烛台酿成大祸,过半数典籍被焚毁,修缮后是你要求用在整个塔内镶嵌夜明珠照明,也是你凭着记忆写出了被烧毁的典籍,你……”
他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想象这个被称为“阿鼻鸟”的男子,竟有如此不同寻常的天赋。
他更无法相信的是,这个征服五个国家的“战神”,外表温润儒雅,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然而在他波澜不惊的微笑下,却是血流成河。。
“和一统天下相比,这件事太微不足道了。”阿墨淡淡地说道。
“是,在你的眼里,除了天下,全都是小事。”北辰月没好气地说道。
“哈……”阿墨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是大事还是小事,不是这样判断的。我留着问天塔的那些典籍,不过是给后世留一个线索,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些典籍有什么用呢?变不出粮食、也变不出银子来。”
“那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北辰月问道。
“为了自己活下来。”阿墨有些自嘲般地说,“就是这么俗气的东西。除了活下去,其他都是小事。”
“活下来?”北辰月有些惊讶,“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你活不下去?”
“有啊。”阿墨无奈地笑笑,伸手指着无星无月的夜空,“——它。”
茫茫夜空没有回应,只有寂寂长风飘散。
北辰月静默无言,他明白了他语气里,对命运的无奈。
他抬头看着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对坐良久,入夜后,阿墨先起身离去。
北辰月右手结印,原本漆黑的夜空,出现了点点的星光。那微弱星光在空中缓缓地移动,最后竟如漩涡一般越转越快。
北辰月看准时机,将它们拢在了手心。他握住了这满天星辰。
然后,他的手慢慢慢松开,那些飞蛾一样的小虫,带着星辰的光辉飞去。
那是他养的萤蛊,当它们在夜间飞行时,仿佛一片失落的星空。
然而终究不是那掌控着宿命的星辰,不过是庸人自扰,南柯一梦。
失落的星辰迎着夏都的人间灯火,北辰月朝着虚空伸出了手,掌纹清晰,却在某处断开。
他知道,上天给他的寿数,不过三十载。
而这三十年的光阴,他不会一直为阿墨做事。
因为他知道,阿墨并不是神,而他的大限,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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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寒的马车行到太子府门口停下,蕊寒再一次亮出了丞相府的令牌,守门的士兵见了以后忙不迭地进去禀报。
凉夜慢慢浸了下来,虽然已是初春,但蕊寒还是觉得有一股森森的寒气,从四周蔓延过来。
太子会不会答应帮她?如果太子向她提什么要求,她该如何应对?下一个想法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太子是国师的学生,如果太子和国师想得一样,要让秦家垮下去呢?
就在胡思乱想间,士兵来报:“秦小姐,殿下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