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罢了春节,王邦玉并没有写《入党申请书》,他实在不想再见刘思红。他想进城去找梅云,看能不能去杂品公司干临时工。
一天下午,他借辆自行车,按着梅云写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她家。
这是个很小的独立院落,正屋是三间青砖瓦房,另有两间偏房。一位老奶奶正在门前洗红薯。他亲切地招呼道:
“老奶奶,您好,请问这是梅云的家吗?”
老人尚未开口,就听从正房内传出一阵清丽婉转的笑声,那低浅的语音是那么悦耳,那么熟悉,“哎哟,是的,是的。我当是谁?原来是你,稀客,稀客,请进,请进。”
这对恋人仅仅分别十来多天,却像阔别了多年。王邦玉迫不及待张开双臂,梅云却向后退了一步,朝门外努努嘴。他这才醒悟过来——奶奶还在门外。
两颗激荡的心在剧烈跳动,两双透着深情的眼睛在巧妙地纠缠,他们都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
王邦玉把到刘家送礼及刘永强让他写《入党申请书》的事合盘托出。梅云听后,并无半点醋意,反而很高兴,并推心置腹对他说:
“这是好事,他们帮你不管是处于什么目的都不能拒绝,不然的话你的前途将不堪没想。我九月份也要下放到农村去,以后我们都是农民了,就不存在城乡差别了。”
他听了,兴奋异常,他们终于可以处在同一个层面上,高兴地说:“那好,我让刘思红去找他父亲,想办法把你弄到我们大队去,我们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我才不到你们那儿去呢。你想想看,刘思红为什么对你那么好?这说明她喜欢你,她心眼那么小,我去了恐怕对我们都不利。”她非常理智的说。
……
他们谈了很久,但始终没有拥抱的机会——奶奶好像在监视他们。
吃罢了晚饭,王邦玉要走,梅云要送,奶奶也没有阻拦。
大街上没有路灯,只有从两旁店铺里映出来的幽幽灯光。
王邦玉右手推着自行车,左胳膊却被梅云牢牢地缠住。街上的行人对这两位年轻人投来了羡慕或鄙夷的目光。
王邦玉有点不适应,忸怩地说:“梅云,别这样,人家会……嘲弄的。”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谁认得你啊?”她对此毫不介意。
他们用这种超越时代的行为与世俗相抗争,以此来证明他们对爱情的坚贞。
王邦玉只是在电影中看到过外国情侣在大街上挎着胳膊走路。而在爱情被禁锢的中国,他们这一惊世骇俗之举,确实是爱情产生了巨大的力量。
这不是虚无的浪漫,而是人生心灵需求的真谛。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满足与快乐——这真是太刺激,太浪漫了!
临分手时,梅云送他一张“自行车票”,希望他能买一辆自行车,以后再进城就方便了。
王邦玉扎好车子,难以自持,双臂圈住她的纤腰,柔软的唇,在她面颊上辗转流连,最终落在她唇上,吞噬她的方泽——青春欢畅,潮起潮落,抑制不住的激情点燃了人间烟火……
第二天下午,王邦玉正在邻居家看人推牌九,弟弟对他神秘兮兮的小声说:“哥,我姐带来一个女孩要见你,俺妈让你快点回家。”
他刚进前屋,妈妈满脸微笑,“快点去吧,人家可等你多时了。”
王邦玉向后屋探了探头,看到是刘思红,可刘思红却没有看到他,转身就想出去。母亲低声厉语:
“站住!你怎么这样没出息?女孩子有什么好怕的?亏你们还是同学。人家可是有事才来找你的。”
他只好硬着头皮来见刘思红,出于礼貌,不得不和她打招呼:“刘思红,你怎么来啦?”
姐姐责怪道:“真不会说话,只许你去人家,就不许人来俺家?”接着说道:“你们俩坐,我去做饭。”
“姐姐,我和王邦玉说完事就走。”刘思红假意作态。
“姐姐,你别瞎忙活。”他趁乘机说,“我们家条件差,她要不在这吃饭就算了。”
“王邦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什么条件差,条件差的!要这么说,我还真的不走了。”她终于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
王邦玉后悔地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来我真的不该来。”刘思红怫然作色,冷着脸问,“我留下来你是不是很不乐意?”
他的心思被揭穿,不免有些脸红,连忙解释:“那有什么不乐意的?我只是想你在这吃饭,俺家又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况且吃过了饭,天这么黑,你一个人怎么回家?”
她轻浮地笑了笑,“你要不愿意送我,就在你家住一晚上呗。”
王邦玉吓得脸色聚变,拒绝道:“别,别,千万别这样,我可不想和你不清不楚的。”
“看把你吓的,我才不想让人戳我脊梁骨呢。只要你送,我就走。”她脸上带着微不足道的矜持。
王邦玉想到梅云的话,不得不对她客气点:“你找我真的一点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