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源面粉厂是县人武部扶持的村办企业。高现华上任后,为了拓展面粉销售市场,在我国东北设了两个销售点。由于当地原料充足,外面又有固定的销售渠道,所以效益很好。面粉厂被县人武部树为县“劳武结合”的样板。高现华被破格提拔为村民兵营长,并光荣加入中国**。
这时候,高台村的各项工作都顺风顺水,在全乡遥遥领先。村里的应酬,厂里的应酬,高现华一日两餐在饭店,这十几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滋润的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2000年,村里由于各种矛盾的积累,多次暴发了大规模群众上访,一夜之间使这个“红旗村”的各项工作一落千丈。村领导班子转瞬便呈现瘫痪状态。
由于群众反映的问题得不到解决,致使2000年的农业税基本没交,2001年仅交15%。2001年11月22日,小张庄群众突然围堵县政府大门,致使县委县政府工作一时无法开展,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乡党委不得不免去高呈祥支部书记职务,让高现华代理村支部书记。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这多事之秋他连想都没想就欣然走马上任。
停滞了两年多的各项工作完全失去了“惯性”,要想一下子全面启动那需要多大的动力?特别是农业税的征收工作进行的异常艰难。由于国家政策比较宽松,加上村里遗留问题太多,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扯皮户”不愿意交农业税,这给征收工作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2002年在乡政府工作人员帮助下,村两委成员经过三个多月的苦战,农业税仅完成不到20%。
大伙都累了,乡政府工作人员也陆续反乡。剩下的征缴任务怎么办?若就此罢手,势必会影响以后的征缴工作,因此,他鼓励村两委成员要动心忍性将征缴工作进行到底。
可是,由于受小张庄的“遗留问题”影响,税收征缴工作举步维艰。
小张庄的“遗留问题”是高呈祥和村文书一手造成的。1999年国家实行税费改革时,由于小张庄没有村干部,村文书自作主张,将小张庄的土地面积多报了一些。因为农业税是根据村里上报土地面积来划分的,所以小张庄的农业税的划分就偏高。
实际上小张庄人均土地与本村的东王庄、南赵庄人均土地相差无几,在以前上交“三提五统”时这三个庄基本持平,可现在的农业税却比这两个庄每人要多出14块钱。这样一来就激起了小张庄群众愤慨。两个生产组干部去找高呈祥要求降低农业税,他却推脱说:
土地面积已经上报到县财政局,要改你一个庄农业税全县的土地面积都得跟着变动,莫说我改不了,就是乡里、县里也改不了。所以你们要降低农业税这是不可能的事。
生产组干部的请求遭到拒绝后,这才支持群众上访。
上访平息了,高呈祥也被免职了,但小张庄的农业税却没有降下来,他们依然抗税不交,由此导致全村所有村民拒缴农业税。
俗话说:“牵牛要牵牛鼻子。”小张庄的“遗留问题”是农业税征收工作的关键问题,高现华不得不请求乡政府出面降低小张庄农业税。
乡政府一些领导也认为小张庄的农业税若不降下来,高台村以后的各项工作都无法开展,于是乡政府同意了他的请求——降低小张庄农业税。
2002年10月一个傍晚,夕阳奄奄落山,百鸟归林,一钩弯月挂在天空,给大地涂抹了一层淡淡银色。在一家农舍门前放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蓄着乌黑闪亮的短发,衣着考究,面容威严,显示出一种驾驭全局能力的男人,他就是关庙乡乡长——赵金鹏。他庄重自然,神采奕奕,双臂搭在桌面上,手里玩弄着笔杆,彬彬有礼,谈吐优雅:
“小张庄全体父老乡亲们,大家晚上好!我叫赵金鹏,今天特的来向你们负薪请罪,你们庄的农业税划分有失公允,我们乡村两级干部都有责任,我向大家表示歉意。
农业税费的改革有利于减轻农民的负担,提高农民收入和购买能力,从而有利于国民经济发展,为开辟广阔农村市场提供强有力的支撑,这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好事。希望大家能够大力支持,早日缴纳农业税。”
他的话音刚停,会场一片沸腾:
“不交!不把我们庄农业税降下来就是不交!一分钱也不交!”
“你们是什么**干部?办事为什么不一碗水端平?小张庄社员也不是后娘养的!”
“不降农业税,说破天都没用,小牤牛尿尿——几把浇(交)!”
会场上空响起了浓重火辣的嘲笑声,像一记又一记耳光无情地抽打赵乡长的脸,让他面红耳赤,哑口无言,顿时失去了王者风范……
突然,凉爽的秋风吹过来一阵男中音在夜空中回荡:“大伙静一静,听我说两句。经村两委研究决定:现将你们庄农业税调至与东王庄、南赵庄持平——每人104元,我认为这是合理的。”
高现华说完,目光炯炯,顾盼神飞,洞察会场上的反馈。
群众依然议论纷纷,听说农业税可以下调,他们还想再调低点。一个叫周pia(汉语拼音)的人,外号叫“见空钻”,他找到了人称“炮筒子”张立山,说道:
“不是说这农业税连县里也不能调的吗?怎么村里就能研究决定了呢?看来还可以再调低一点。这可是有利于我们小张庄子孙后代的大事,今天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千万别放过,让他们调到每人90块。”
高现华不知道大伙在议论什么,怕他们又会弄出什么事来,连忙说道:
“南赵庄农业税每人是104块1毛6,东王庄是103块7毛5,你们庄是104块,这个数字应该是公平的,这也是你们庄原来想要交的数目。”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健壮如牛的男人蓦地站了起来,圆睁双目注视着赵金鹏,气势似乎要压倒赵金鹏。他就是上访头子——张立山。他摇晃了一下高大魁梧的身躯,声似洪钟:
“不是说这农业税连县里也调不下来的吗?怎么连村里就能研究决定了呢?你们本来就是吓唬我们小张庄人的。小张庄人是吃奶长大的!不是你们吓唬大的?既然能调,干脆再给我们调低点,每人90块钱我们就交!”
高现华正要说话,不料赵乡长却站了起来,他当然不好和领导争着表态。
赵金鹏和颜悦色地问道:“请问这位尊姓大名?”
张立山用手拍着胸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人姓张,名立山,上访就是我发动的,你想怎么着吧?!”
赵金鹏态度和善可亲,问道:“我要真能把你庄农业税调到每人90块,你能保证你们庄群众都交农业税吗?”
“我能!”张立山大义凛然,气冲斗牛,“但空口无凭,我们要立字为据,必须让村里写个字据给我们!”
赵金鹏本是自以为是的人,想在群众面前再展雄风,他用手一拍桌子,“好!90就90!高书记,打条子给他们!”他见高现华似乎想说什么,便小声问道:
“高书记,你还有什么问题?”
“就怕会影响其他庄农业税的征收,他们要是也要求降税怎么办?”高现华心存顾虑,轻声地说。
赵乡长知道自己不慎重,但话已出口,泼水难收,又不好认错,于是说:“不会这么严重吧?别想这么多,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