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该不该将今日同九臣的话叙予她,一方是妖可能带来的危险,另一方是亲友的天谴,似怎般抉择,皆是错的。
回至了蛟凤殿,满是纠结。
左不过是她的一生,这抉择,必须让她自己下。
“公子。”
寸珊王妃挽了挽袖口,唤道。
起先还未曾怎么注意,这一转眼,王妃的身子倒是愈发重了起来,素闻龙的孕期少了凡人一半,两个多月的身子,瞧着已然是四五月了。
“娘娘。”
“我近日有些孕吐,宫舍中的厨子大抵做菜都是依着两位殿下的,荤腥得很,前日听真君言,你对烹茶有些进益,不晓得对对吃食…?”
寸珊娘娘与我交情浅得很,今日这是怎了?竟还客套上了?
“所好者众而善貔麟罢了,娘娘若是欲吃些酸的开开胃,我是可以道酿青李子,稍后…”
她突然插话道:“那便有劳了。”
一时之间,怎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罢了,索性昨日在后院瞧见了棵长满了青子的李树,做一道却也不打紧。
点了点头,顺步开了后门。
“等…”
她本欲拦着,却不想门早一步被我打开了。
花林庭中,寮储撑着一把伞,款款地望着玉彻,那神态举止,好如凡人捧着家传珍宝一般,甚是怜惜。
“近日结界的仙阳不知为何盛了,你失了修为,忧你被烈日灼伤,便差人做了这把依梅伞。”
他一双眼弯得跟个镰刀似的,说什么烈阳灼人,何处来的烈阳,左不过是些暖光罢了,拿着把伞,矫揉造作。
她定是不会接的,就等着你瞧你热脸贴人冷屁股,看热闹,看热闹,看热闹。
“谢谢。”她缓缓接过那伞。
……
“寮储,我思了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对你…”
“别说话,就这一瞬,让我细细瞧着你,即使日后不能在一处,亦让我记住你的模样。”
分明是个大老爷们儿,这般扭捏作态,什么唤做‘让我细细瞧你,即使不能在一处,亦要记住你的模样’,做作!虚伪!
“让让。”
我随手提了把扫帚,从他们中间穿过,本是极其尴尬的氛围,为何我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尴尬地转了转伞。
“他好了些?”
“善。”
她时不时瞧了瞧他,白日当头的,谈情说爱,她怎还不害臊了?天界的神女心可真大。
“玉彻真君,来搭把手!”我喊道。
“你不会唤小仙么?”
“小仙不用忙啊!”
我也不晓得怎了,瞧着她与他这般不清不楚的,气亦不打一处来,定是他那些日子待我的刑罚重,故而对他生了厌恶。
对!定是如斯,睿智如我,睿智如我。
“那我便先走了,殿下不必再来了。”
“玉…”
她行至我身侧,撑着伞,冷冰冰地凝着我。怎的看他就有好脸色,看我便全然跟个三月的冰似的。
“作甚!”
“寸珊欲吃些酸的,你拿扫帚,打些李子下来。”
我顺手将扫帚扔向了她,却不曾料想她拿着那伞一挡,扫帚落至了地上。
“为何不用仙法打下来一些,用扫帚不嫌累?”
“我是一介凡人,还带着伤,哪有那么多仙法。更别提…,我本来就只会飞行术罢了。”有些难以启齿。
她冷冷地一挑眼。
“需要李子是么?”
“善。”
轻扬数步,她顶着伞,踏着树干凌空而起,伞那么一旋,那果子便似雨一般往下坠。
“当啷。”
好一阵疼,一颗生硬的李子砸过了我的头,摸了摸,约是起了个包。
她手持花伞,红叶纷飞,如花叶零落,俨然一个天神模样。
“此番,可是够了?”
又道:“可是够了?”
方才愣下神,竟未曾注意到树下的李子怕是够做个几盅酒的了。
“够。”
“既是你唤我打的李子,断是没有浪费的道理。”她拂了拂轻袖:“其余的你都做成吃食。”
我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好端端的,怎就与自己添堵了呢?
寸珊左不过只望我避开着他们的,我倒好,还生怕她不晓得我在看着。
本还想同她论论那凌越之阵之事,如今倒委实没了心思。取了个篮子,蹲在树下拾李子。
她却也不帮忙,撑着伞,朝着仙阁行去。
望着她飞扬的背影,为何我会这般熟悉,那飘飘而略起的背纱似极了蝶的轻翼。幻觉,定是幻觉。
“你既对她有心思,当初又为何要将她伤得遍体鳞伤。”寸珊不晓得几时至了我身侧。
心思?为何我总觉着寸珊说的心思,与我以为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娘娘,是在同我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