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为何我的心口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一般,刺地微微疼,可我亦不觉着过甚难受,难不成是良心不安?
定是良心不安!
在厨房,捣鼓着李子,掌事的仙娥嗅着清香来了。
“公子,好手艺。”
瞧着她那双眼珠子目不转睛地凝着。
“你且尝一个试试。”
“不不。”她连忙摇着手抗拒道,身体倒是挺诚实,死死的凝着盘中做好的几颗青李。
细细一思,归墟神国效仿九天,自是礼仪慎重的,主子还未吃过东西,下仙又怎动得筷子?
礼仪虽好,只是差这些小仙们饿着肚子干活,委实算不上人道。
便道:“我觉的,方才酿李子的汁子浓了些,李子的腹香都掩了,你替我试试,看看可还入得口。”
她那双手欲伸,却又缩了回来。
“你亦晓得,万一这李子做得不好,扰了娘娘的食欲,可如何是好,你且代娘娘先过过味儿,若不好,我再重做。”
她略略的用余光扫了,瞧我点了点头,便抓起李子,狼吞虎咽。
“公子厨艺委实是好!我在归墟呆了三千多年都未曾吃过这么唇齿留香的李子。”
舀了舀汤汁:“左不过是道点心罢了。”
“公子的厨艺可是先母教的?”
先母?为何浅宁救我已然七八载了,我却仍旧记不得往昔的过往?对母亲的感觉虽甚是深重,却也是记不得一点。
“小仙听闻,凡间精于庖厨的公子、姑娘,皆是他们的母亲教的。”
“我没有母亲。”脑中不自觉的闪过这几个字。
“哦…”她吃着果子,又道:“那公子的厨艺跟谁学的?”
我的厨艺跟谁学的?我自己竟不晓得。我得了病忘了一切,独独有个声音忘不掉。
“你做的东西真难吃。”
每每我拾起勺,便会有这么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从未有人问过,我为何会庖厨,似我生来便会,可如今究其根源,今日才意识到,我曾经的生活,应是恣意欢快的罢。
不觉欣然一笑。
“公子?”
“没事儿。”
“公子,我可不可以…?”她死死地盯着那盘做好的果子。
她这天真烂漫的笑容的感觉,倒是同我破碎的记忆中的女子有几分相似,亲切的很。
一瞧我点了头,端着那盘果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又做好了一盘,持着,入了寸珊的宫舍,寸珊坐在桌前,玉彻站在她身侧为她整着竖斜的青丝。
“娘娘。”
我将果子至在了桌上。
“真君,先做罢。”寸珊瞧了瞧我,又道:“公子请坐。”
她倒好,全然当我不存在似的,一个正眼亦不与,冷冷地一言不语。
寸珊捏起果子,咬了一口:“嗯!公子好厨艺。”
“左不过是几颗青李子罢了,有那么好吃么。”她不屑地拿起一颗,尝了尝,冷眼一瞥:“勉强能入口。”
勉强能入口?这倒是我听过的对我厨艺最大蔑视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吃人剩下的吃食之顾,少了几分鲜嫩。”
玉彻莫不是瞧见了我予了那掌厨小仙果子的缘故?来找茬儿了?
“食人剩下的?”寸珊有些不解。
“方才我忧思汤汁多了,挡李子的香郁,便做了两盘,一盘予了小仙,让她尝尝是否尽美?”
“原是如斯。”
“方才厨房便只有你们孤男寡女,你说什么皆是对的,偏偏是我这不识相的真君难为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仙娥。”她拂了拂轻袖。
“今日你们是怎了?”
“我本就不是个明理的性子,别人待我一分好,我便还人十二分,别人待我一分恶,我定不会独还一分。”她冷道。
我怎就待她不好了?
思了思,她被困归墟,是我的谋划,丢修为断仙骨虽与我无关,却也多少有些责任。
在仙狱,我诬陷她,还欲杀她,这般一思,我待她委实不地道。
“那你欲我如何?”
“你分明晓得,却还在装傻!”她信誓旦旦道。
不必猜,定是要长戈的仙身。
她怎就这般执拗,他已然死了,被烧得渣子都不剩,她怎就不死心。
“他死了,你醒醒罢,他殁了,早在二十载前便神殁了,一个殁了的仙身,要了何用!”
她眼眶微颤,往后酿跄了两步,一个太头,一双眼狠狠地瞪着我。这可算咬牙切齿?
“公子!”寸珊蹙眉望着。
我转了身,停在了门口:“我会把他寻来,还与你。”
出了门。我方才是怎了,大庭广众之下竟失了态。
她若待长戈在意一分,我便多了分逃离归墟神国的胜算,可那一瞬,我很清楚,我渴望着,渴望着她放下待长戈的心思。
岂非渴求着自己死无异?
这一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她与寮储花前月下,全是她含泪质问我的画面。
是歉意罢,我将她害得这般凄惨,凝在骨子里的懊悔,我亦想做个好人,似她那般恣意潇洒的好人。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