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间,我回到了二十五载前,长戈丢失的那五载时光里。
那日,是严冬腊月,渊北的冰漠。
“我以为你还在,可事实是你却走了,我以为你走了,可你却又真真切切的回了我身侧。究竟是天道使然,还是你已然习惯了我的情深。”我凝着长戈道。
渊北的雪格外的冷,冷的颤抖着,心底发寒,萧瑟的西北风袭开缕缕长绢,似欲将人赤裸裸的扒开一般,肆掠。
“玉彻,我思着,我还未曾…未曾…”他伫立着,有些开不得口。
“这场寒灾格外凄冷,我们已然是失了路子,我是有寒休期的妖,若三日内我们还寻不着出路,便会被这雪掩埋,我本可以在汴江听戏吃盏,如今却要同你死在这荒雪间,你还不肯同我讲句真话吗?”
他静默着。
“你永远都是这般。”
回过身,朝着雪边,远远的踏去,风雪愈发盛了,一番又一番的袭着,暗夜的沉色,吞噬着心里最后一丝光明。
我不晓得行了多远,行了多久,回过首,他已然消失了,身后有的,只是那无边无际寂寥的足迹。
一踏一痴狂,一踏一心伤,一踏一劫缘,一踏一孤觉。
渐渐的,身上的仙气再亦挡不住寒眠的寒气,披着一身裘衣,卧在雪间,缓缓沉去。
凉,冷,寒,冻,步步沉沦。渐渐觉得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暖,是一个温暖,如个火苗一般。
不晓得是什么在我前方,怎会这般暖,只是我已然僵硬了,连手足都麻痹了,微微颤抖着眼睫,试图瞧此刻在我前的东西。
不知怎了,我觉得被什么搂住了,一股子温意漫入心窝。好似风在言着什么,愈发清晰。
“如若可以,我们,在一处罢。”
那般动听,那般温暖。
微微张目。是他,他紧紧拥着我,挡着落在我身的雪,那一张玉颜冻得通红,却还不断的对着我哈着气。
从未细细瞧过,他的睫竟这般长,长至挡得开我眼前的雪花。
颤抖着,用几近嘶哑的喉,艰难的说出了几字。
“长戈…,我…思,…我是真的…真的,思,很思慕你。”
“我晓得。”他浅浅一笑。
那一瞬,他笑了,那般轻,轻至我失了知觉,周身不再觉着寒。
他凝着我,就这般凝着,一双眸子,泛着光,似彻悟了什么一般,微笑着,搂得愈发紧了。
“原来…”
“怎…了?”我问道。
可是冻得神志不清了?
“待熬过这场雪,我们便成亲罢。”大概是风盛得我耳朵都幻听了罢。
“嗯?”
“正月十二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他喊道。
“你方才…?”
“我们的婚期,便定在那日,可好?”
半日前,他对我还若即若离,如今便这般坚决地要娶我?
这场梦,真是美,美得不像话。真不愿醒过来,闭了眼,钻到他怀中,沉沉的睡了下去。上天待我竟好了?
那日是我漫漫长生中,最开心的一日,从前我总是瞧不透,为何他怎就突然要娶我了,他那似言未言的话,我曾经一直不懂。
今日在这玄牢,艰难地搂着一个完全不爱,甚至憎恶的孙如是,我才晓得,原来那日长戈是真真的彻悟了,发觉自己是真心的有我,才要娶我。
心中阵阵抽搐,眼眸变得微湿。
长戈,我好想你。
“昨日…”
他冷冷地说道。
我蜷在一边,默默的呆望着那反着光的玄铁牢。
“既然说不出口,那索性不用说,我救你只不过瞧在你死于我无益罢了,若来日有机会,我断断是不会救你的。”
“甚好。”他斩钉截铁道。
不远处传来足声,思来定是那些与他刑罚的小仙罢了,他一听有足声,便缩抖着,装出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眼睛时不时的乱窜着,若不是昨夜险些被他掐死,还真不会怀疑他这副神态是装出来的。
“孙如是。”
他虽听着了我唤他,却也不理我,依旧装出一副老鼠见了猫的胆怯模样。
“你曾经在凡间是唱戏的罢。”
他怔了片刻,似有所思地道。
“不是。”
“可惜了这逼真的演技,怕是给你个台本子,你能一个唱完一整出戏。”
他也不语,见那群小仙快至门口了,再一次装了起来。
他们开了牢笼,两三个一把手拽住了他。
“仙家饶命啊,仙家饶命啊!”
“今日,你招是不招?”那为首的仙君道。
“我招,我招。”他哆嗦着腿,道:“便是那仙君差我盗的,说是…”他指着我道。
“说是什么?”
“说是有了那盘古天书,便可助上泰仙山崛起于三山四海。”他哭喊道。
“盘古天书!你盗的竟是盘古天书。”不觉一惊。“世间竟真有盘古天书。”
相传盘古一把斧子劈开天地后,身子渐渐殁去,双脑成了象征智慧与力量女娲上尊与伏羲上尊,心成了象征神圣的昊天上尊,身子成了犼。
而他的记忆化作了一方书,记载着盘古无上灵力法门的一方天书—盘古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