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间最普通的瓦房。
陈年的灰白色的陶瓦,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绿苔,沿着瓦缝一路延伸进墙角。青莲漆的大门,门鼻上一柄黄铜大锁。一弯初夏的青藤绕过大门,怯怯地沿着指缝宽的墙缝攀岩而上,直至院内。
屋主黄九慢条斯理地将掌中一大串钥匙逐个摸着,细细找,指头一根一根剔着那匙身:“您真是拣了个好彩头,我这屋不说在南溪巷,就是整个锦城都算的上是个旺地方,那阿旺家的央了我好久,要不是最近我媳妇儿生了病急需用钱,我还舍不得租给您呢……”
字句渐止,悠悠地在眼皮子底下瞟了他一眼。
玄凌心不在焉望着那青藤爬墙而入的眼神收了回来,从袖袋里摸出了几块碎银,递给了黄九。
黄九举手颠了颠,撇了撇嘴,暗道这青年相貌堂堂想不到落魄如斯,那双势力眼底下满满写着轻蔑。
不怪他瞧不起人,自从玄氏不存以后,身上所剩银钱不多,多年来只顾寻找范无咎的下落,没有学得半点谋生技巧。公子哥做惯了的人也不过是不足弱冠的年龄,此刻遭人奚落,不禁抿了抿薄唇,不吭一声。
“别怪我多嘴,公子给的租金只够三个月的,这租房的规矩向来都是先给半年押金,我看公子孤身一人出门在外也不为难您了,但要是常住,还是尽快把银子凑足为好,我这屋子可是很多人争着抢着要呢……”
“知道了,在下不会让东家为难的。”打断那人的滔滔不绝,捉襟见肘的公子哥难得的好脾气,低声下气地说道。虽然从不曾为银子犯过愁,但在江湖上也漂泊数年,人事打点经验还是累计不少,知道形势比人强。哪怕是英雄好汉也会为了五斗米折腰,失去了家族庇荫的少爷除了外表以外,再也没有了肆意妄为的资本,言语客气一点又有什么要紧?
黄九又告诫了几句,什么屋里的物件损坏了要照价赔偿,入夜了别打扰邻里休息高声喧哗之类,皆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玄凌耐心一一听着,跟着脚步一处一处漫不经心走至屋后。
卧房外是个窄窄的走廊,尽头是连着隔壁的矮墙,年久失修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碧青的青藤蜿蜒而上,绕过院子伸出墙外。间或有木鱼声从隔壁传来,‘笃笃笃’沿着藤蔓传入玄凌耳中,于是转身漫不经心问道:
“隔壁住的可是位僧人?”
“可不是嘛!”黄九斜着他那双豆大的眼睛朝墙那边瞟了一眼,嫌弃道,“整日天没亮就念经,吵的人都睡不好觉,要是公子您介意我可以去告诉他让他小点儿声别扰了您休息!”说着好似生怕到手的生意跑了,转身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