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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惊雷,此刻也响彻在洛川的上空。原本稍止的大雪,在惊雷之后,势头复又更加猛烈了。天策军连番受挫,觉得今夜在洛川遇到的出乎意料的事情实在太多,未免再度损兵折将,决定就此远遁,寻机等待后援接应再定方略。却没有想到,自镇南营中涌出的追兵,犹如附骨之疽,纵然天候如此恶劣,依旧穷追不舍。领军的天策校尉,索性将计就计,将追兵一路引向秦瑞赶路的方向,虽然营中的镇南军号令齐整,但如今夜色正浓,秦瑞所部正是露宿,骤然有人马冲入大营,恐也来不及分辨,只要将秦瑞的营垒搅乱,天策便有了脱身之机。
在追击之中,沈心扬也察觉到这股人马的异常之处。原本以为劫掠洛川的不过是一般的绿林匪寇,无非见财起意,纵火不过是为了毁灭痕迹。但一般的草寇,岂会主动进攻重兵防守的军营,除非这伙人知道此刻镇南军营中兵力空虚,大半的军士都已经随秦瑞离开了。这便说明今夜劫掠纵火之人,根本就是在洛川四周等候多时了,一直等到秦瑞带走了洛川多数兵力,才现身劫。如此,这路人马背后之人才真正重要,到底是谁处心积虑地想要在帝都咫尺相隔之地搅弄风波。在攻击军营失败以后,这伙人又能迅速撤退,撤退之时,甚至还留了一路伏兵用以阻截镇南的追兵,这种种作为,让沈心扬确信,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寻常草寇,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越是这样,越能引起她的好奇,适才离开军营时,她已做了布置,镇南军只在外围扫荡,倘若是乌合之众就地剿灭便是,自己所率的这一百轻骑则是在追击之余,为斥候争取混入敌军的时间和机会,刘文静的部属,初战得胜,士气正旺,沈心扬决定一鼓作气,命其跟随自己沿途留下的讯号,扩大搜索的范围,务必将这来路不明的一群人,一网成擒。
秦瑞之所以选今夜露营,固然有道路积雪的关系,也更是因为心中惦记着当初冯聿林来洛川所嘱咐的事情。此去帝都只剩下最后的一段路,如果要打这军粮的主意,今夜便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是文官,一直不曾染指军阵之事,但那夜冯聿林带来的任务,却是要他在有人劫掠军粮之事,力擒贼寇,留下靖北洗劫的铁证,自己也能因此军功脱颖而出,而这所谓的铁证,实则只是天策的死士而已。冯聿林对秦瑞恩同再造,所以无论何种要求,对他来说都难以拒绝,既是死士,自然抱有必死之心,冯仲更是将话说得很直接:“侄少爷只要在每夜值守时多设几名岗哨,便会有人自投罗网,无需担心。”
自从洛川出发,沿途无论是住驿站还是露营,秦瑞都命人在晚间设置明岗暗哨,防备有加。这在镇南军士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未见得能有什么效用。但见这洛川城守做事倒也用心,不似寻常庸碌官吏那般敷衍,所以并没有人为此取笑他。这夜依旧循例设岗,镇南军纪整肃,即便心中不以此为然,只要在哨戒之时,便也不会有丝毫懈怠,而秦瑞心中知道,这夜是必会有所收获的。
收获果然来了,只是不是当初冯仲所说的自投罗网,天策在沈心扬追击之下,饶是尽心抵御亦是狼狈不堪,此刻终于发现了秦瑞车队的踪迹,便也顾不得原本冯仲的嘱咐,只是一声呼啸,将尚自沉睡的众人尽皆惊醒,同时自马背上扔出火把油料,将秦瑞露营的帐篷登时点燃了大半。
领军的天策校尉,自然记得当初冯聿林的军令乃是要让秦瑞捉到活口,审讯时自陈是靖北余部,才好论罪。但今夜与沈心扬交手,又遇到不明来路的伏兵黄雀在后,将军资拦截以后,他觉得很有与冯聿林见一面的必要,这便需要回到帝都,而想要从沈心扬的追击中脱身,少不得要让秦瑞助自己一臂之力了。于是趁着火光初起,营中人马方乱的时刻,这校尉悄然离开大队人马,下马步行,径直去找秦瑞的所在。
这校尉既是冯聿林的亲兵出身,自然也随他见过秦瑞,而且他有一项长处,只要见过之人,对其面相过目不忘,所以此刻虽是人流混杂,他却能很快找到秦瑞。原是出发时就商议好的,一旦遇袭,抵御之责都在镇南军的肩上,秦瑞手无缚鸡之力,只在帐中静候便是。原本要自投罗网的人,计划中也是在追击之下,慌不择路,误闯秦瑞的帐门,然后力竭被擒。
这夜的现实却不一样,现实来的天策人马,数量大大超出预计,说明计划施行得并不成功,大部天策不得不从此地撤退,二是人虽来投,四周却无罗网,校尉一路小心避开了各处值守的镇南军,到秦瑞面前时,并未惊动任何人。
“秦大人。”校尉进到帐中,直呼秦瑞,而秦瑞见这人面目陌生,但也猜出了几分,应是天策中人。
校尉知道要取得秦瑞的信任,必要有所表记,此刻自怀中取出一枚令符递给了秦瑞,这一下他天策军的身份便也确认无疑了。因他拿出的乃玉虎令,这枚令符,秦瑞也有一枚,冯聿林交给他时特别嘱咐,等闲不必示人,但若有人执此令符前来,必为他的心腹。
时局紧急,秦瑞也顾不得寒暄,甚至不必动问眼前人的姓名,只问道:“怎么回事,这和原本的计划一点也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我等在洛川得手以后,接连遇到两路人马的埋伏,不仅辎重为人所夺,折损亦惨,所以我要回帝都面禀亭帅。”
“这倒不难,你就在我这里换套衣服,扮作我的随从,随我一同去帝都便是,只是这样一来,谁去做那道铁证。”
“不瞒大人说,也不怕大人笑话,此番正是马失前蹄,连番受挫,不少弟兄都已经折了,不论生死,留下几个认证总是一定的了。好在大家都已受过嘱咐,无论是谁被俘,都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大人这场功劳,怕是要落空了,没想到镇南郡主竟会突然出现在洛川。”
“我个人荣辱,算不得什么,倒是屡出意外,对叔父计划的影响,不能不慎重,你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必去,外间的情形,待平定之后,自会有人来回话,眼下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秦瑞这几句话倒让这校尉也颇倾服,看起来倒是一个全然不热衷功名的人,纯粹是为了冯聿林而已,但不过一面之缘,也还不必妄下结论,只不过静观其变却是对的,外间人马混杂,实在不宜再有所行动了。
沈心扬率军追击了一路,虽不能说是毫无斩获,但天策抵抗之顽强也超出了她的预计,等到在此地看到了露营的人马,自然也能猜想的到是秦瑞所率的车队。于是两路镇南军汇合,领兵护卫的小高,眼见这百骑人马冲近,还以为是哪里又来偷袭的人,等看清了旗帜和当先的人,才发现竟是沈心扬到了,于是立刻打马来迎。
“参见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