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的心思,皇帝岂能不知,爱才之意溢于言表,皇帝确实也不是对沈心扬不放心,至于刘文静,一个小小兵备道,就算真的与郡主结交,亦算不了大事,虽然他的背后有俞英泰,但东南和西南两处重臣王府,在皇帝心中都是可以倚靠的柱石,承平之时,帝王权术,平衡驾驭固无不可,但值此用人之际,徒生猜忌,他自问还不至于如此昏庸。
“六弟,既然你问朕,朕也不瞒你。朕非疑心刘文静与镇南王府。只是想到,当年镇南王沈淮与帝君自幼相伴,既是同窗又是至交,情同手足,两家的情分相比一般王公,更要不同。如今到我辈,算起来朕是郡主的叔父,长幼有别,而皇子尚幼,彼此也难亲近,要说忧心,这才是朕忧心之处。”
宁王没有想到皇帝心中忧虑竟然是此事。镇南王府是西南强藩,实力雄厚,历来是帝君之左膀右臂,如今的镇南王多病,世子郡主自幼都长在昆明,和帝都的联系,并不如先祖那般紧密,皇帝有笼络之心亦不奇怪。只是如今皇室,皇子尚幼,亦无公主,想要以缔结姻缘来巩固这重关系已难成功,所以皇帝虽授意沈心扬设宴撮合帝都世家闺秀与青年将领间的姻缘,但最让皇帝难以处置的,却正是沈心扬自己的终身大事。镇南郡主,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皇兄,既是皇子年幼,不足为兄妹,何妨成就母子一段佳话。臣弟听闻,郡主设宴时,曾有与帝都世家闺秀义结金兰之约,容妃娘娘效法此道也未尝不可。这样虽无名却有实,亦能为皇兄解忧。”
宁王这个提议颇能打动皇帝,霍玉芜的父母下落不明,身后亦无家族之累,倘能与沈心扬结义,确实也是与皇家又加深了一层联系。但既为女子,总有嫁人的一天,将来生子,亲生之子总还是更亲切一些。一念及此,皇帝突然有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
“六弟,何不你将郡主纳为王妃?”宁王至今未娶正妃,府中仅有两位侧妃。
皇帝这话,宁王亦惊诧莫名,“皇兄,臣弟亦算是郡主的叔父。”
这个辈分,皇帝岂会不知道,但他有他的考虑。
“你们的年龄,要更相近一些,不见得会有多少隔阂,何况你如今是亲王,将来的身份却不同,中宫之位,镇南王兄想来也不会回绝吧。”这所谓的将来,自然是指宁王继位的那一天,沈心扬自王妃晋封而为皇后,这自是无上的荣耀。
就在皇帝说这些话时,窗外骤起风雷之声,尚自安睡的皇长子在这雷声之下必会惊醒,连带霍玉芜亦不能安眠,所以宁王见此良机,很快说道:“皇兄且容臣弟先行告退。”
皇帝意犹未足,但殿中两人如若醒了,适才的话确实也无法进行下去,风雷乍起,不知是否还有雨雪,皇帝很体恤的说道:“六弟就在偏殿委屈一晚,等清晨再回府,英和。”皇帝向殿外唤道。
“微臣在。”
“替宁王将偏殿打扫出来,尽心侍候。”
“遵旨。”
宁王急于脱身,自然也不多推辞,只向皇帝行了一礼:“臣弟告退。”
惊雷阵阵,卧榻之上的皇长子果然被惊醒了,但既已是六七岁的孩童,也知道哦不能随意啼哭,只是这一阵动作,自然也扰醒了霍玉芜。雷声入耳,霍玉芜倒还坦然,眼见皇长子不安,自然将稚子搂在怀中好生抚慰,就在这时,皇帝也已送别了宁王,进到殿中来了。
冬雷不常有,皇帝眼见霍玉芜和皇子都醒了,疾步上前,在霍玉芜的安抚之下,稚子复又安稳睡去,只是这清梦已扰,霍玉芜自己倒是暂难入眠了,于是陪着皇帝闲话。
皇帝连着忙碌了这大半夜,神思困倦,不过叙话片刻就有些漫不经心,霍玉芜知道皇帝累了,她方歇了一阵,精神正好,便让皇帝躺下,自己一面摩挲着皇帝的太阳穴,一边唱着家乡的儿歌为皇帝助眠。
“爱妃这是将朕当做浩儿一般处置了。”
“陛下疲累,一夕安眠最是宝贵。”霍玉芜一边说着,一双玉手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窗外雷声虽仍未歇,皇帝却是已经渐渐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