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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静与沈心扬偶遇以后，回到府中已届子时。霜雪满肩，鞋履亦有些湿了。今夜外出之时，刘文静心疼妻子，曾特地嘱咐不必等他归家，早些休息。刘夫人心中虽也有些不放心，但帝都内外近来平静如常，而且也不愿违逆丈夫的意思，所以这夜很早便睡下了。倒是刘文静，回到内室以后，依旧心绪难平，在夜色之下，方寸之间来回踱步，手中自然是那一枚镇南王府的玄玉令符，这样一来，即便脚步轻微，却也不能不惊动卧榻之上的刘夫人了。

刘夫人的一觉初醒，精神已觉振奋，但见灯下人影绰绰，很容易就猜到刘文静必是又遇到难题了。于是披衣而起，先到暖炉上倒了一碗热茶，然后轻声说道：“有什么事，何妨坐下来想。”

刘文静听到身后响动，知道自己还是打扰到了夫人，只是屋外飞雪漫天，也唯有在这一方天地，他才能凝神细思，此刻不免又生出歉疚来。夫妇俩的卧室之中，炉火烧得很旺，寸许长的炭火不时还有哔啵哔啵的响动，刘夫人先是将炭火拨旺了一些，然后向着刘文静说道：“今夜之行，恐怕不是简单的文酒之会吧。”

“知我者，夫人也。”刘文静又饮了一口夫人递上的热茶，一边走近坐下，一边和夫人说今夜与沈心扬的偶遇。

刘夫人听完这来龙去脉，对刘文静的担忧已经能猜出个七八分。本来郡主在宴请时提出的金兰之议，答应与否尚在两可之间，但刘文静今夜好巧不巧提到此事，这也无非只是刘文静用来示诚的权宜之计，只是希望以此能获取沈心扬的信赖，不想这位镇南郡主，当真率性，竟直接以调兵令符相赠。

“同为兵符，夫君和郡主的兵符，却不大一样。”刘夫人一语道破关键，这还是刘文静在回家的路上想到的。刘文静的兵符，说起来虽然部下奉为圭臬，但其实并非由兵部造册，皇帝颁发，因为他的这支部队，尚属于两江总督麾下，总督坐镇一方，例来节制文武，所以总督的令符，威权出自君上，自然也为内外文武所尊崇，刘文静的兵符却无此效力。至于沈心扬所给的镇南兵符则又不同，虽然未有蟠龙纹样，但玄玉令符，乃是当年帝君赐予镇南王府的，彼此虽有统属之别，但只要出示此玄玉，即是镇南王府的赫赫威权所在。如今沈心扬投桃报李以令符，对于刘文静来说，确实是占了绝大的便宜，却也冒着绝大的风险。说是绝大的便宜，因为镇南兵符，在整个帝国辖境也可说罕有，甚至可说是独一无二，向来帝国边境和各处要冲，常年都是由督抚镇守，麾下虽有文武，但行事仍受朝廷控制。唯独西南，是由帝君谕旨，敕封藩王，在如今当朝的亲贵之中，论在军中的威望，宁王和镇南王或可比肩，但论麾下兵力之雄厚，则没有任何藩王能出镇南之右，刘文静所获得的却正是能调动这支大军的令符。

“镇南王府既是帝君谕旨敕封，那镇南兵符理应未经帝君的准许，岂可私相授受。而且镇南将士，听从郡主之命分所应当，但将来夫君真要执此令符有所行事时，实可谓名不正，言不顺。”这些话无不击中刘文静内心的忧虑，城门偶遇时，他并没有想得如此深，等到想通这一切，却又已经没有机会可以将令符还给沈心扬了。

“所以我想明天还是要去见一见伯帅。”

“伯帅自然是要去见的，只怕有个人，更是非见不可。”

“谁？”

“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