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力明说：“舅舅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觉得还是让阿河再将广州那间厂开个三、五年为好。你讲阿河身体不太好，不就是得了次重感冒引发了肺炎，现在痊愈了就没事的。”

老宁讲：“关键不在这次的感冒肺炎，而在……”，老宁欲言又止。

坐在一旁的方力明的母亲悄声问老宁的妻子：“大嫂，阿河身体？”老宁的妻子轻声说：“我也闹不清什么‘小山羊’‘大山羊’的，只知他吃饭没口味，浑身乏力。”

方力明一听当然明白，舅妈说的是小三阳、大三阳，是乙型肝炎不同阶段的俗称。

老宁听他老婆说出来了，只好接口说：“都是一家人，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了。阿河前些年只是小三阳，问题还不大。在清源开公司头两年，搞喷涂机失败，近一百万没有了。我并没说什么，但他心里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他绞尽脑汁想开发新产品，虽然他不懂技术，但日思夜想，到处询问，也很费神的，小三阳有转大三阳迹象。去年公司搬家，稍一操劳，就不行了，已是轻微大三阳。”

老宁又拿起烟盒，递给方力明一支，自己叼上一支，方力明起身点火。他见舅舅不停地吸烟，知他心中苦闷。

老宁口吐烟雾，继续说道：“阿明啊，在你面前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舅舅这辈子钱也赚得差不多了，家人们是两辈子也用不完，况且尚有两个建筑公司、一家酒店仍在经营。钱是赚不完的，我现在最祈盼的就是家人们的平安健康，而阿河的身体却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打算让他在老家这山亲水亲人也亲的地方休养一、两年，身体壮实了再去我那里帮助打理。”

老宁的妻子接着说：“是哟，阿河这次回来十几天，常去他堂兄的果树山上转，精神上好多了，吃饭也多了，他自己也说，还是家乡好。”

方力明的母亲说：“是的是的，还是家乡的水土养人。”

方力明问：“阿河同意吗？那个厂子他可是有感情的。”

老宁说：“开始他是不太愿意，后经他哥哥姐姐以理劝说，也就高兴地同意了。”

方力明剥开一个桔子，递给了舅舅，然后自己也剥开了一个，两人吃了起来。

吃完，方力明说：“舅舅，那我是坐享其成了。还有，我也一时没那么多钱给你们呀，起码建厂、买设备的投资我要先给你们吧。”

老宁总算笑了，说：“你小子不要一家人说两家话了，我们是什么关系？是血亲啊。给你同给阿河是一样的哦。”

方力明说：“那这样吧，那间厂子每年产生的利润，我先归还你们的投资。以后，我们再分成。”

老宁说：“别再唠叨了，归还投资还说得过去，分成就别谈了。以后舅舅老了，记得有空常来看看就行了。哟，说到分成，你可记住，我们曾对那个焦工有承诺的，每年年终利润要给他5%，别忘了。”

方力明说：“我知道，去年年前阿河就托我转交了钱给焦工。通过这近一年的接触，我觉得焦工的责任心、能力、心智都很不错，到时我可能还会给他增加点分成比例。”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不反对。”老宁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说：“来来来，光顾说话，大家吃点东西，过年哟。”

吃吃唠唠一阵后，老宁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花生皮屑，说：“我们也去外面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大年初九恒兴公司开工，上午9点，一阵长长的鞭炮声后，老宁和他那个当公司出纳的侄女给每一个员工发放红包，方力明也帮手发着。有些员工心有疑惑：方力明是他们的亲戚，来也不奇怪，怎么宁中河却没来？

站在人群中的焦亦石心中却是明白的，因前几天宁中河打电话给他拜年时，向他说了公司转手之事，拜托焦亦石一如既往支持方力明工作，并说明他们承诺的5%利润分成方力明也会执行。

员工们散去，各回工作岗位。

老宁在会议室召集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开会。

宽大的会议桌上，摆放着各色水果、糖、花生、瓜子。

会议开始前，方力明又给每人加发了一个红包，他说中层以上人员平时更辛苦。不明就里的人面面相觑，拿着红包不知该不该往口袋里放。精明的老宁看在眼里，立即说：“收好收好，是公司慰劳各位的。”

老宁又叫大家吃东西，“过年嘛，就是多吃点。”

会议开始，老宁说：“今天开会，就是向各位宣布一下，由于我在清源的建筑公司业务较忙，我又年岁大了，宁中河要回我身边协助，故决定将恒兴公司转给方力明。相信在方教授的带领下，恒兴公司一定会兴旺发达。下面请方教授讲讲。”

大多数人很是惊愕，不知所以。焦亦石和汪助理带头鼓掌，其他人一阵懵然后，也跟着鼓起了掌。焦亦石估计汪助理也一定是提前知道了消息。

方力明双手作了两下下压的姿势，掌声停了，他才说：“大小宁老板决定由我来接手恒兴公司，我既高兴，也很不安。高兴的是能来正在起步腾飞的恒兴公司与各位一同工作，不安的是自己能力水平有限，能不能承担起这一重任。但我一定兢兢业业，与各位共同努力，让公司兴旺发达，不辜负宁老板的期望。”

方力明讲完，对坐在旁边的焦亦石说：“焦总也讲讲吧。”焦亦石摇摇手，下面的掌声却起来了。

他只好站了起来，说：“我没什么要说的，新春伊始，谨向各位致贺。至于公司转手，我个人认为同没转手一样，老板是一家人嘛。按以前的行话，东家依旧，伙计安心。我相信下面的同事们，都会一如既往地把工作做好。”

老宁带头鼓起了掌，说：“焦工讲得好，就是如此。”

方力明站了起来，说：“公司的日常工作仍是由焦总主持，全部管理人员一个不变，大家各司其职，拜托了！”说罢，向大家鞠了一躬。

简短的交接仪式结束。

在走廊上，周经理见近旁无人，拍了一下焦亦石肩膀，说“城头变换大王旗”，焦亦石斜了他一眼，“放心，不会‘梦里依稀慈母泪’的”，两人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