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心虽然心中厌恶张也廷至极,但心知这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而且她将张也廷推开,张也廷也没有恼羞成怒的模样。这样很好,沈砚心想,她就这么一步步引着张也廷,表现得她好像欲迎还拒,让张也廷对她的行为越来越放肆,再想法让张仁彪知道,不,最好是让张仁彪直接看见!如此这般她不信他叔侄俩不起纷争。对了,还有一个人说不定能“帮”自已一下,那就是整天想找她碴的太太,要是太太先“帮”给张仁彪吹点枕边风的话,那这事儿就更好办了。
这日上午吉祥急急地跑来跟沈砚心说太太今儿要她上桌吃饭。
“为什么?”沈砚心虽然嘴上问,但心里知道这肯定是太太要借机挤兑她,那她就见机行事,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秋菊把我带到太太那儿,太太特特跟我说的。”吉祥十分着急。
吉祥说话的时候,沈砚心就在心里也琢磨了,“太太叫她上桌”,是太太的意思,还是张仁彪的意思?如果是太太的意思,如果是张仁彪的意思,太太面子上不得不答应,那她一过去就能看见太太的臭脸,如果是太太的意思,那太太一定是笑脸迎人背后藏刀。这么看下来是谁的意思结果都一样,这顿饭都是要她沈砚心好看的。怎么办?继续称病?不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者,看吉祥拿来屋里的饭菜一日比一日粗陋,砚心不用想也知道,明面上是躲过和太太交锋,可太太私底下让那些个丫头下人耍的阴招一样能把她作贱死。沈砚心心一横,她就如显了头脸和太太在台面上挣个强亮,也让太太有个畏惧。
这么想清楚,沈砚心心里也有了底。拣了身素净又不失体面的衣裳换上,头发弄得也是清清爽爽,既不不招摇惹也不寒酸落魄,沈砚心并不想和太太在张家一争高下,但若太太意欲干净杀绝,她也绝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为表敬意,沈砚心带着吉祥早去了一会儿过。
看到张也廷的时候,沈砚心心中一咯噔,但转而一想,这是个好机会,要是张也廷在这儿就对眉来眼去动手动脚那岂不省了她设计?不过,沈砚心觉得张也廷没有那么傻。
张也廷手里拿着个高脚杯,望着窗外,沈砚心过来的时候,他转过身来,看见是沈砚心,便朝她举了举杯子,算是打了个招呼,杯中深沉的红色撩起波痕。沈砚心看看他,微微一笑,张也廷笑了笑,又转回去看向窗外。果然,张也廷也不是傻子,沈砚心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吉祥给沈砚心倒了杯茶。
窗外太阳正烈,夏日植物虽茂密,却不及春秋怡人,然而中公馆这花园有那么一片长着婷婷修丽的高木,不知是移的,还是本来就有,给括到公馆园子子里的,总之那深绿的树冠在头顶老远撑住热阳,树周围着自生的野灌,供人赏玩停留的小砖铺就之处也是跟着这树与灌走的,虽不如精心设计的花园趁人脚步,但也是别出心裁自有一番生野自然之气。
沈砚心和张也廷各自两边,无言无语地待了一会儿,二姨太带着丫头来了,沈砚心起身见过二姨太,张也廷也来问好,又是一会儿,张仁彪和太太才过来,这才落座上菜。
沈砚心挨着二姨太坐,张也廷坐在张仁彪下首,俩人中间隔了两个座儿的空儿。沈砚心能感受到张也廷时而不时飘过来的眼神,而她低着眉眼,并不理会好像根本不知道一样,但心中暗喜。
菜上齐之后张仁彪简单地说了句,“今天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个饭,都是自家人,别拘束,吃饭吧。”
虽然张仁彪说得跟家里吃便饭一样,但这一桌七七八八,凉菜三四碟,鸡鸭鱼肉各样不少,汤羹齐全怎么也看都正式得很,何况桌上也没一个人动,等张仁彪拿筷子夹了块麻酱拌的黄瓜之后,太太才跟着动了筷子于是二姨太、张也廷也拿起筷子搛夹,沈砚心想这才是真正开席了。
总共桌上就五个人,台面上的客套话竟说了好几轮,反反复复地几乎都来个了个遍,看起来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知道张仁彪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竟然挺高兴,还叫丫头去拿酒,各人也给添了酒杯。
沈砚心看着不禁皱眉,她不会喝酒,稍沾一点儿就晕。她正犯愁呢,忽然听太太说:“砚心身子弱,多吃一些。”太太说着就夹起一块肘子肉给沈砚心送,沈砚心不爱吃油腻的食物,特别是满是肥油的肘子,沈砚心自上桌看见它就一直绕着它走,太太肯定是看出来了,非要教她不舒服才这么干。可这么个场面,沈砚心又是后辈只好捧了小碗站起来去接,口内还得说着:“劳太太挂心了。”
沈砚心看着碗里的肉,心里真不舒服,可这是太太给夹的,不能不接,又不能放着不吃,弄得沈砚心心里直窝火。砚心正是心烦,一眼对上张也廷盯着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的眼神,心中一紧,迅速盘算怎么样暗示张仁彪张也廷对自己有不轨之心,又不至于让张仁彪觉得自己在设计或是她在勾引张也廷,然而这时却听见“啪”一声,砚心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地上“咔嚓”一声。
原来她一下没接稳,连筷子带碗整个翻掉地上了,值得庆幸的是那块讨厌的肘子肉一同掉在地上了,不幸的是那是太太夹的菜,虽然沈砚心不是故意,可对于太太来说,这绝对是挑衅。果然太太变了脸色,瞪沈砚心,沈砚心连连赔不是,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太太不理,撂着脸子,张仁彪也已然不悦。
这时,刚好拿酒的丫头回来了,沈砚心硬着头皮说:“砚心愿自罚三杯,请太太见谅。”太太也不含糊,顺着沈砚心的话就说:“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给她换个像样的杯子。”于是丫头上来把小酒盅换了个大酒杯,沈砚心一看傻了,忙说:“我不会喝酒,这这,我不行的。”
张仁彪在边看着说:“那就一杯吧。”
太太看看张仁彪,说:“老爷都说话了,那就一杯吧。”
说话间丫头就给沈砚心换好杯子满上了。沈砚心一咬牙仰头给灌了下去。
“好!”张仁彪尽兴地赞道。
这酒给沈砚心弄得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从喉咙到胃口一串烧得滚烫滚烫,胃里更是炽灼难耐,坐下没一忽儿,沈砚心就觉得头晕,她摇摇头,还是感觉耳边的声音很远很模糊,后面似乎听到一句“吉祥扶你家姨奶奶回屋”。
沈砚心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飞着走了,沈砚心懵懵地,好像在梦里一样,眼睛既睁不开也比不上,睡了又没完全睡着裹在云朵里一样,好像有双轻柔的手,抚过她的面颊,从她颈间滑过,在前身略过微微施握,她不觉侯中“嗯哼”了一声,往前迎了迎,耳畔扑来轻温的热息,这种感觉……不对!!!
沈砚心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伏在自己身上的张也廷,躬膝顶,张也廷痛叫了一声,翻落下去。沈砚心一下清醒过来,看见地上的张也廷心叫可惜,这一幕要是能让张仁彪看见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