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去城南取了两三回药，十几剂药下来，沈砚心就大见好转了，只看着弱弱的一碰就折的模样，不过对于沈砚心，这倒是件好事儿，张仁彪是不会过来她这儿过夜的了。沈砚心为不让人发觉她和柳生白的关系，病见好转她就不再看了，也不教吉祥去城南找柳生白。

或许是因为沈砚心看着病怏怏的，也可能是因为她一嫁进来死了三姨太，他们嫌她晦气，沈砚心打进门就没上桌吃过饭，都是在自己屋吃。对此沈砚心却是很喜欢，一来不用见着他们堵心，二来在自己屋也随意，砚心本来也没把吉祥当丫头，自己屋里吃饭就她俩，所以就坐一桌吃，说笑着跟姐妹似的。

这日吉祥去置办午饭，沈砚心在廊下看花，春末夏初，深褐的紫藤上铺着厚厚一层待放的青紫色，午间阳光给它洒下一把灿灿的耀眼色，沈砚心眯眼望着，阳光中的暖意落在她身上，好像能驱走她影子里的阴翳。

倏尔一飘厚云滑过太阳脸前，阳光温柔地灰了几调，沈砚心不禁张开眯着的眼睛。在屋檐微冷的调子里，沈砚心看见正往这边的走来的张也廷。

沈砚心不自然地一僵，眉头也跟着皱起来，看见张也廷，不，只要看见张家那些人，沈砚心就浑身不自在，砚心转身想走，但是又停了下来，为什么要走呢？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看见张也廷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这么一想，沈砚心便转过身，继续看她刚才看得出神的紫藤，用余光瞥着正向这边走来的张也廷。

那片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走了，阳光又变得灿灿耀眼起来。

张也廷在沈砚心四五步的地方停下来，望着她看着的紫藤看了一会儿，问说：“身子好些了？”

沈砚心扭脸看看张也廷，说：“不劳您挂心。”

张也廷笑了笑，虽然谦和而温文，但沈砚心就是觉得他没安好心。沈砚心觉得他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模样像午后晒太阳的猫，它们慵懒地躺在那里晒太阳，你过去摸它，它会看看你，或许还会翻身起来在你脚边蹭着温声喵两句，可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吉祥待你很好。”张也廷收回眼神，看着沈砚心说，沈砚心提高警惕，一脸“你想干什么”的表情。

张也廷望着沈砚心的眼中带着微微的笑意，像猫柔软的皮毛让人难以抗拒，而他的话，令沈砚心唉反应过来之后胆寒不已，他说：“我替吉祥把库房的东西补上了，你告诉她吧，不用担心了。”

说完张也廷笑笑，他那微温清浅的笑在午后烂漫的阳光中散发着馨柔的光，铺在他好看的眉目唇齿之间，那个瞬间沈砚心甚至有些失神。

“姨奶奶，吃饭了。”吉祥跑来喊沈砚心，沈砚心这才回过神，她应吉祥说“知道了”，探眼去看的时候，发现张也廷已经走掉，便同吉祥一起回屋。

沈砚心心里反复琢磨张也廷的话，她和吉祥坐着吃饭的时候，沈砚心便问吉祥人参的事儿，吉祥支支吾吾地说了原委，沈砚心知道吉祥偷拿人参也是为了她，吉祥怕沈砚心为难，要自己去见太太领罪，被沈砚心拦下，沈砚心拉过吉祥，握着她的手说：“你是为了我，这我知道。至于张也廷，所谓兵来精当水来土掩，我自有办法。”沈砚心说着用力握了握吉祥的手，吉祥被沈砚心的信心感染，朝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转天傍晚，吉祥一脸惶恐地进来跟沈砚心说：“堂少爷过来了。”

沈砚心心里一沉，但对吉祥说：“没事，你让他进来吧。”

吉祥把张也廷领进来，沈砚心便对吉祥说：“吉祥，你下去吧，这儿没你事儿了。”吉祥感激又担心地望了沈砚心一眼，畏畏生生地看看张也廷，退了下去。

吉祥走了好一会儿，屋里都是沉默。

张也廷伸手给沈砚心和自己倒了茶，轻轻地品，不着急，沈砚心扛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先开了口，“上回你说的事，我跟吉祥说了。”

“那就好。”张也廷呷了口茶，笑笑说。

“你想要什么？”

张也廷手上的茶停了一下，他放下杯子，望着沈砚心微笑着。

“你说吧，你拿偷参的事儿做要挟，是想要怎样？”

张也廷轻轻地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恨大帅，也恨张公馆。”沈砚心瞪着他要瞪出血一般，张也廷忽然抬起头，一双温润的眼眸对上沈砚心的怒目，“我喜欢你，你可知道？”

沈砚心一愣，张也廷留下一抹浅如青柠的微笑，起身走了。

隔了几天，张也廷又来了几次，最过分的一次是张也廷和她说话的时候，沈砚心能听到张也廷微微的气息，他勾唇的笑容近在脸前，自己稍稍一呼气就能碰到。沈砚心本能地将他推开，而张也廷却并不在意，仍低垂着笑意望她，跟她说些过后无痕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