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找大夫甚是不易，得躲着太太，避着秋菊和张福，还不能找太有名的大夫，那些有名的郎中常给瞧病调身子太太，若哪回来跟太太说漏了就不好办了，可没什么名气的郎中吉祥又怕他们医术不行，吉祥往外面去找寻了好几日，还是没有头绪。

沈砚心连着几日昏睡，这日午后微微有些清醒了，她望见床帐的顶帷感觉和嫁到张公馆来的那一夜一样不真实，沈砚心感觉自己的眼珠子像给泡在两盅热水里低下有文火细细地烤，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自己给一层温热的油布裹着，而那油布正是自己的皮肤，砚心这么一动骨头又酸又痛起来，沈砚心正努力坐起的时候，门“吱呦”一声开了，砚心听声儿挣歪着想起来看是谁，结果还是没起来。

“姨奶奶，您醒了！别动别动。”这是几天来吉祥看见沈砚心最清醒的时刻，这把吉祥高兴坏了，她忙不迭地跑到沈砚心床前。

沈砚心看见吉祥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砚心努力扬扬唇角，想朝吉祥笑笑。吉祥抹了把眼泪儿，扶沈砚心坐起来问：“姨奶奶，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我不渴，就是有些热。”

吉祥摘了沈砚心额头上敷着的冷毛巾，这么一拿，沈砚心才感觉到自己脑袋上有东西，而那帕子早给沈砚心的额头烘得干干的了，吉祥把毛巾放进水盆里湿了一下贴在沈砚心头上，砚心稍稍觉得好一些，沈砚心坐起来才发觉，屋里只剩下一张大圆桌和两张小圆椅子，桌上的茶具也不成套。

见沈砚心边说边看屋子，虽然砚心没问，但吉祥还是说：“屋里被张福抬的抬，扛的扛都弄走了。”

“怎么会这样？”

吉祥没没开口先红了眼眶，“别说这东西了，就是您的药也是太太让大夫瞎开的，就等您吃了见阎王爷呢，哪还在乎屋子的东西呢！”吉祥说着眼泪儿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沈砚心伸手替她抹了眼泪儿说：“别难过，那都是身外之物，至少我还有有你啊。”

吉祥点点头说：“姨奶奶您福大命大。”说着吉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姨奶奶，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弄。”

沈砚心说：“我不饿，就是热。”

吉祥左右看看拿起水盆说：“姨奶奶，您等我一会儿，井水凉一些，我去打些井水来给您弄湿毛巾敷一敷。”

吉祥端着水盆回来的时候，进门看见沈砚心的胳膊垂到床帮外悬着，那模样像极了死搁床上的三姨太。他们说三姨太没了的时候，吉祥好奇，跑去看了一眼，走门外远远见着的就是三姨太垂在床帮外悬着一只泛青的胳膊，吉祥当时还没走近就给他们哄了回去。此刻见着这场景，吉祥的第一反应就是：沈砚心死了！吉祥惊得手一哆嗦盆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沈砚心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吉祥两眼发空怔怔地望着沈砚心，过了好一会儿，吉祥伸出手指，颤颤地伸向沈砚心的鼻下，吉祥的脸也惨白着，她太害怕沈砚心没有任何气息，可她又不愿怀抱虚假的幻想。

当吉祥触到沈砚心微弱的呼吸的时候舒了口气，沈砚心还活着。刚才沈砚心醒过来还挺有精神的模样，这怎么一扭脸就……吉祥急得猛掐沈砚心人中，沈砚心微微咳了一声，眼睛稍稍睁了睁，吉祥伸手摸沈砚心额头，发现比刚才更烫了，吉祥一扭头看见被自己打翻在地的水盆，“我真傻！”吉祥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抓起水盆往外跑。

吉祥坐在床边给沈砚心换了好几次湿毛巾，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太太弄了个郎中瞎开药，巴不得沈砚心早点儿死，二姨太压根没有说话的份儿。去求老爷吗？吉祥有些犹豫，老爷是很喜欢沈砚心，要不然为什么大费周章把她娶回来，可是老爷总是说都交给太太，他不问。吉祥心一横，豁出去了，她这就到外边请大夫去，管他什么太太不太太的，她一定要请个大夫来给沈砚心瞧病。

正当吉祥打定主意的时候，得知沈砚心嫁到张公馆的柳生白来到了江城，他在密云本就是个郎中，此刻挂着个药箱正往张公馆去，心里正琢磨着自己怎么才能进张公馆见到沈砚心。说来也巧，绕到侧门要敲门时，吉祥匆匆开门一眼瞧见背着医箱的柳生白。吉祥像看到救星一样，把柳生白领进门。

柳生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稀里糊涂地就被吉祥拉着往里走，柳生白一边赶着走，一边问：“姑娘，谁病了，我去给谁瞧病？”吉祥不停脚只回头瞪了柳生白一眼说：“你不是大夫吗？叫你来就是看病，问那么多干嘛！”柳生白见这姑娘气势汹汹，忙闭嘴跟上。

当柳生白进到屋里，看到躺在床上的沈砚心的时候，他丢了医箱连忙跑过去跪在沈砚心床前，摩挲着她苍白的脸额，喉中哽咽，温柔地呼唤沈砚心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都发生了什么？”

柳生白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病危的沈砚心，本来柳生白来的时候心中焦急又忐忑，他因为不知道沈砚心为什么要嫁给张仁彪而焦急，又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忐忑不安，可是当他看到重病在床的沈砚心时，心痛地都要碎了，看见她病成这样，柳生白恨不得代她病代她死，他心心念念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的沈砚心怎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柳生白心痛地不能自己，同时又恨自己，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些来救沈砚心。

吉祥见这情景，猜到两个人相识，但此刻情况紧急，哪容他哭喊着急，吉祥在一旁说：“你是大夫，那快给姨奶奶号号脉开药啊！”

“对对！”柳生白回过神，对！当务之急是救沈砚心，而不是在这里伤春悲秋，柳生白拍拍自己的脸，强把自己从痛苦和自责中拉出来给沈砚心诊脉。

“怎么样？姨奶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