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没什么意思，这得问你自己。”
我在心里暗暗赞赏程霖，孺子可教，同我想说的话不差分毫。
“那我走了。”
“你们之间总归要有个结束，有个解释。”程霖不咸不淡的语气很好，有中肯提建议的感觉，换作我，林凡肯定一句都不会听进去。
林凡的眼睛募然睁大，似乎对程霖说的话有些惊讶，“我没想过和她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的下一步已经是过去的结束，解释只是你离开的姿势。”
“可我不想这种结束……”
“我本不想过问你们的事，可是纪忘言每天为了你们的事操心，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林凡，做个选择，对所有人都好……”
林凡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光辰住处所在楼的方向。
“言言真打算以后和辰辰住一起？”
“嗯，暑假结束，她们准备换房子。”
“换房子？”
“对，跳出你凿下的轨迹，她才能重新生活。”
又是一阵沉默，让人心愈发寒凉的沉默。
“怎么样？需要我打你一顿吗？”程霖轻笑，气氛稍稍有些缓和，我却希望他不是在说玩笑话。
“我明白你的感受，你需要时间来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过我提醒你，不是每个人都会在你想清楚的是过程中，一直等着你。”
“没有人会等我，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值得。”
“明天，我和纪忘言要回家，她想带她走，她不肯。”程霖背过身去，看样子是准备离开。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林凡叫住他，问道。
“我可能跟你真的不一样，我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而你，不知道。”
“你打我吧！”
“好。”
程霖转过身，连犹豫的空隙都没有，直接一拳砸在了林凡脸上，“我也被打过，还是自己的情敌。”
“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结果就是伤了每个人，”程霖淡淡的说，“人生很短，博爱不起。”
林凡坐在了人鱼喷泉上，看着地面发着呆，“我会和田光辰分手。”
尽管我知道这样的结局可能是必然的，但当我真的从林凡嘴里听到这个结局上，我还是一惊，心惊肉跳的那种惊。
我慢慢走到了林凡身边，手脚都在哆嗦，“你知道，田光辰为你哭了多久吗？”
林凡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我，随后闭眼叹息。
“你知道庞昀有多在意你，多害怕你会因为她而被人唾弃吗？”
“林凡哥哥，是你变了，还是我太幼稚了？你不是说，你心里只有光辰一个吗？你不是说，你很专情，要跟着她一辈子的吗？”感觉到自己视线模糊，我一个巴掌从眼睛上呼了过去，带着哭腔的声音止不住得抖，“我能不能说，我不同意？”
“我自己都没有同意……”一丝苦笑挂在他嘴角，阳光男孩在阳光下，显出从未有过的阴郁。
“你不同意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行吗？”
程霖见我泣不成声，过来一把把我抱进了怀里。
“言言，对不起。”耳边传来林凡的声音。
哭过之后，一切就好了，只是换了一个方向而已。
“我以为你扔个垃圾扔到南太平洋去了！”光辰正拿着宽大的透明胶带准备密封同林凡的往事，依她的话，过眼云烟还是会呛到自己，最好还是打包封存。
我没出声，光辰下意识抬头，视线与林凡相撞的一刻，过眼云烟让人窒息。
“走。”程霖拍拍我的肩，搂着我出了公寓。
“好些了吗？”程霖低声问，唇轻轻贴在我眼睛上。
我猛得抱紧他，什么也不敢想，不想想，人都得长大的。
光辰的情绪经过这几天的连续反应已经到达了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我惊讶于人类的情绪反应同化学反应的相似程度居然如此之高，也失望于前者永远也无法像后者一样可以用方程式进行换写推算。
这次的暑假回家，比我告知外婆的具体时间要提前了两天，原因是我想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同程霖在车站依依不舍分别之后回到家，我才悲哀的发现，我是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吓。
空无一人的屋内，所有物品都归置得整整齐齐，外婆外公都是有轻微洁癖的人，这点乃是常态，可即便是再爱干净，也不至于为了防止染尘将电视机餐桌都盖上了大花布吧，我无奈至极，心中感叹二老不知又结伴去了哪家远亲远游。
自觉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之后，已近黄昏，折腾了一下午，饿得也比平常要快，肚子打着响鼓，盯着桌上的零食，却连动手拆的**也没有。
正哀叹晚饭又将蹉跎我这如花岁月时，手机铃声大作，我兴奋得跳起，几步冲到桌边拿起手机，又猛然意识到，无论这令人愉悦的福音来自于谁，他都同我山高水远得隔着，晚饭我谁也指望不了，兴奋个什么劲呢？
“喂……”我撇嘴按下接听键，无聊得打开了电视机。
“到家了没？”程霖的声音这会听上去格外温暖，却虚无缥缈。
“到了……”我闷闷得拆开桌上的包装袋，撅着嘴，闭着眼睛塞了一颗到嘴里，嘎嘣脆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响。
“晚上有雷雨，睡觉前关好窗。”他的声音低低得，带着些焦灼，我惊讶得停止了咀嚼，看着的确有些古怪的黄昏天色，陷入了绝望。
我怕打雷，像大部分女孩一样，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无论是幼儿园还是高中，班上总有那么几个女生每次在雷雨到来之际就抱在一起，随着一声惊雷，暴发出一串鬼叫，把本来毫无感觉的男生吓得魂飞魄散，我并不在其中，我总是默默无闻的残暴，以掐同桌大腿为缓解焦虑与恐慌的方法。在家，我不需要残暴，但凡打雷闪电，爸爸都会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从不例外。搬来外婆这里之后，一遇这种天气，外婆都会把外公踹到客房去睡。
程霖知道我怕打雷，这本也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他实在是个太神奇又神秘的存在，我没提过我怕高，他却知道，我没提过我怕鬼，他也知道，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他的，究竟和他说过些什么，聊过些什么，总不见得那夜喝醉之后，我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和他一一详细交代了吧，高中之前这个人从没在我人生里出现过，我却觉得他仿佛参与了我的成长，我们没深入了解过，他却知道我的很多喜好，而我每次一本正经得问他时，他只给我两个字，“猜的。”
我想他就算是济公再世也绝猜不到，我现在有多惨。
“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自己所处的悲惨境遇逼得无声哀悼起来，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般的猫叫声，我吓得一个激灵，手一哆嗦，手机滚轮落到了沙发上。
“程霖……”我抓着手机，赶忙关上大门，把房里所有的灯都开启，电视机也尽量开到大声，抱团坐到了沙发上，声音颤抖得抓着手机，仿佛那是辟邪之物一般。
“怎么了？”他的声音变得越发焦灼。
越控制自己不要想，越想得深，小时候和白超乐偷偷躲在家里看的恐怖片画面此时此刻一幕一幕鲜活得从眼前闪过，那个站在镜子前扭动脖子活络筋骨的美女，刹那之前头颅落地的样子，那个享受按摩的短命鬼被按摩小姐两只手插进太阳穴的样子……
我缓缓偏过头，那个外公称之为正仪表的带有一比一真人镜的杰作玄关门里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正缓缓偏过头看向我，我倒抽一口凉气，不动声色得挪动了自己的位置，咬着嘴唇，压低了声音问，“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几秒钟沉默之后，电话那头暴发出一串开怀的嘲笑声。
“你看见什么了？你姐姐吗？”
他一直抓着贞子的梗不放，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硬说我跟贞子的baby sister，搁作以前，我肯定会一身劲得跟他争辩到底，直到他俯首称臣，可现在，紧绷的神经只让我我觉他的笑声听起来越发瘆得慌。
我习惯性拉了拉身上的居家睡裙，想将两条腿整个罩在裙摆里，以增加“安全感”。又瞥了眼暴露在外的肩膀，抓起一个抱枕，死死得抱着。
“要是有个任意门该多好……”我感叹道。
“干嘛？”
“总之不是去阴曹地府看孤魂野鬼……”
“嗯……”他饶有兴致得拖长尾音，“那就是想看我了。”
我失笑，看着电视机里跃动的卡通画面，心也渐渐得安定了许多，“我要是说，我想看你了，你会出现吗？”
回应我的是一阵沉默。
“我外公外婆都不在家，”我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夏天昼长夜短，下午六点本该天色大亮，可因为即将来临的雷雨，天色比原本暗了许多。
“这么可怜？……”他的声音尤带一些调侃的意味。
“姑娘我都快满二十岁了，有什么好可怜的，”本想博同情却博来了嘲笑，我有些气急败坏。
“你就这么急着满二十岁啊？”
我反应了几秒，挑了挑眉，“程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