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我曾一度无法面对人去楼空之后的寂寥，那仿佛心跳都有回声的静谧空间里，有的只是无限放大的被抛弃被遗忘的恐惧，于是我思考怎样才能在人去楼空之后，把孤单化为一股诗意的力量，并且不产生耳鸣，思来想去，孤影自酌貌似不妥，万一学个唐朝的李大逍遥，为了一轮缺月的晕影跳进湖中送了性命，这已不再是浪漫，而是荒诞，可是如果是如东坡肉的发明者描绘的这幅画面的话，低吟浅酌应该可行。
清夜如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孤单如此可爱，为何要怕它？
“言言，你没事吧？”ktv包厢里，晓舞一直在耳边关切得问。可能她最了解我心里的挣扎，旁边几个从小不谙亲情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们已经开始吃吃喝喝，唱唱跳跳了。
“没事，吃吧吃吧！”我拿起桌上的酒，继续喝。
“你少喝点，喝多了难受的可是自己。”晓舞作为过来人，继续劝诫。
“深情相拥！深情相拥！”超乐在为光辰和林凡点歌。
“你过来唱！来来来！”光辰不服被超乐摆布，拿起两个话筒塞到了超乐手里。
“唱就唱！不过这难度的太没劲了，我要唱就唱纤夫的爱！”
我拼命鼓掌，满嘴瞎话，我和超乐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同样五音不全，我平常基本不唱歌，而他，嚎起来就没完没了。
刚听到精彩部分，尿意来袭，想到生活大爆炸，想到谢耳朵，想到那句我的膀胱我做主，决定死撑不去厕所。
“我们来玩游戏。”林凡提议。
“别说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啊，没意思。”晓舞摆摆手，林凡一脸尴尬。
“言言生日，言言说了算！”超乐举起一个话筒到我面前，冲我眨了眨眼睛，“想玩什么？”
冲他这个萌卖得挺有水准，我决定好好想想该怎么整他们，“你们先唱着，我想想。”
于是，一曲《夜夜夜夜》接着《纤夫的爱》，一曲《北京一夜》接着《不得不爱》，一曲又一曲，我除了尿意越憋越盛之外，什么好点子都没想来。
“不行不行，我得去趟卫生间。”
“我跟你一起去。”晓舞停止了磕瓜子的动作。
“不用。”我摆摆手。
“你醉了，知道吗？”晓舞看着我的脸说。
“没有，我自己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我笑着搭上她的肩膀，感觉自己有些轻飘飘的，但意识很清醒，所以，我不相信这是他们所说的醉了，“晓舞，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了什么吗？”
“我陪你去卫生间洗把脸。”晓舞扶着我慢慢站起来，走出了包厢。
“不对，你说的是扶我去卫生间拉粑粑。”我摇摇头。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么恶心的话了？”
我努力想凭自己的力量站直前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差点撞倒了正在拖地的阿姨，桶里的脏水晃了晃，正好溅到了她的鞋上，她杵着拖把瞪着我。
“阿姨，猜猜面还有吗？”我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她有点不舒服。”晓舞在旁边连连道歉。
“你道什么歉啊！是她把脏水泼到你身上的！”我看着晓舞直摇头，原来喝醉了的感觉并不是你意识不清，而是你意识比往常要清晰得多，嘴巴身体却根本没法控制。
“叫你别喝那么多的！”
晓舞硬把我拖到了卫生间，用冷水给我冲了脸。
“好点了没？”晓舞摸了摸我的脸，强迫我看向镜子，“你看看你的脸，跟猴屁股一样，还说你没醉？！”
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呆愣了很久，外公外婆总说我越长大越像妈妈，要是蓄起长发，就更像了。
“晓舞，我好难受……”我浑身无力得抱着晓舞。
“我知道你难受，”晓舞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道，“以后别喝酒了，尤其是难受的时候，更不要喝，好吗？”
我点点头，又洗了洗脸，跟着晓舞准备回包厢。
晓舞有点路痴，ktv又是专门坑路痴的地方，于是我跟着她七拐八拐的，根本不知道身在何方。
“鬼打墙吗？！”晓舞自言自语，“还是找个人先问问吧……”她刚拐过一个转角，又立刻退了回来，把我摁在墙边，还示意我别出声。
“嘘……”
她鬼鬼祟祟探出头，看向拐角处的走廊，我疑惑得学着她的样子看过去，走廊里两个男生并排靠墙而站，一个低头沉默不语，一个昂首烦闷叹息，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我眯眼注视着他们，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或许是在警告我，问题已经避无可避了。
我猜得挺准，你也没让我失望……”赵宁看着走廊天花板的灯，“你就没我会猜了，肯定猜不出她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程霖募得抬起头，偏过脸看向他，赵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容，拍了拍程霖的肩膀，“你了解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晓舞缓缓缩回脖子，怯怯得看向我，小声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次真的不是我说的。”
我恍惚得点头，只是怔怔得看着程霖，他重重得靠回墙壁，一幅颓废不堪模样，仍旧一句话没有。
“我好奇你是怎么跟她说的。如果你没办法让她死心，我可以教你。”
“要不然，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纪忘言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
我无力得蹲下身，不知身在何方。
空气瞬间凝结成霜，一键静止的画面只剩下了程霖，各个包厢传来鬼哭狼嚎的嘶吼声让人头皮阵阵发麻，伴着那凄厉女声哀吼的《领悟》，我终于领到了我的答案。
“我只能说，我什么都给不了她，如果他身边注定有个人，而这个人注定不可能是我的话，是你，我会比较安心……”
晓舞慌张得看看我，又看看角落，不知所措。
耳边传来赵宁的一声低吼，晓舞飞也似得冲了过去。
“赵宁，你冷静点！”晓舞的扯着嗓子喊。
我立即起身，当下头晕目眩。
晓舞使尽力气拦着发了疯般的赵宁，又转过脸示意程霖离开，程霖根本不想躲。
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几年前那个午日所发生的一切清晰得还像是在昨天，我咬唇定定看着他嘴角的淡淡淤红，还是不顾一切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赵宁落在我肩上的这一拳应该可以让我堂而皇之得在体育老师那里请大假了，他是有多气程霖，才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程霖错愕得看向我，一把把我拉离，轻轻扳着我的肩膀问，“你没事吧？”，我浑身无力，低头看着地面，摇了摇头。
“周晓舞，你快带她回去……”程霖话还没说完，身后又传来扭打的声音，我转过头，看见白超乐一拳打在了赵宁的鼻子上。
我刚准备上前阻拦，超乐忽然倒地晕了过去，大家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一脸无辜的赵宁，他鼻间流出的红色液体让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晓舞忙递给赵宁纸巾。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几个端着点心的服务生路过这边，忙问道。
“没事。”我摆摆手，他们只好三步两回头得离开了，我看向晓舞，“我们把他扶进去。”我拉起超乐的手放在肩上，正准备把他扶起来，光辰和林凡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超乐怎么了！”光辰着急得问。
“晕血了。”
光辰疑惑得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林凡你先把他扶进去吧！”林凡会意点头，扛起超乐，还不忘和程霖打招呼，“你怎么在这？”
“朋友生日。”程霖回道。
“是吗？这么巧？”林凡惊讶道，还笑着看向我，我诧异得看着他，气氛如此诡异，他却无半点察觉，我认识的人当中，要数心大，林凡绝对是第一。
“巧什么巧？！”我一掌拍在他背上，“快点把他扶回去！”
“那我们先走喽！”林凡笑着和程霖打了声招呼，刚准备往回走，却被堵住了去路，三四个人从前面包厢走出来，疑惑得向这边张望，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是我活这么大，最看不顺眼的景菱。
“纪忘言？”景菱诧异得看着我，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晚上好。”我换上笑容，看了看旁边的程霖还有对面的赵宁，看来今晚是适合算账的，那不如一并都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景菱，今天你生日吗？”林凡大咧咧得问，笑得别提有多灿烂了，我错了，他不是心大，是缺心眼。
“对啊，”景菱回之一笑，再次看向我，“你们来玩？”
“真是太巧了！今天也是言言生日，不如大家过来一起玩。”林凡诚意相邀。
“你也是今天生日？”景菱疑惑得看着我，半天无话，若有所思，又转头看着程霖。
“生日快乐。”我直接送上生日祝福，确实难以置信。
“生日快乐。”她笑着点头，拉起程霖的手看向林凡，“一起吧，我们正觉得人少，不够热闹呢！”
我气自己即便到了这步田地，还是死心不改希望程霖可以像以往每一次那样，抽回自己的手或者推开她，看向我，但他没有，即使再等一分钟，等一个小时，他都不会再推开。
“走吧……”我失落得拽着晓舞的手，走在了林凡的前面。
瞬间多了五六个人的包厢，吵得不可开交，我依旧是坐在角落里埋头喝酒，头痛欲裂。
“你们俩来一首，快点快点！”几个人围在景菱程霖旁边，努力制造着气氛。
赵宁拿着一瓶酒走到了我面前，挡住我看向屏幕的视线，我仰头瞪他，心烦意乱。
“疼吗？”他语带讽刺，脸上却是疼惜。
背上的痛意依旧存在，我却像是完全忘记了一样。
“你满意就好。”我恨恨得看着他，几近咬牙切齿。
他伸手想摸我的头，我反应过来，立即躲开，反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我用尽力气去宣泄自己的不甘心，却是对着一个最无辜的人。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他就在那里，为什么不过去把话说清楚？”
我松开他的手，望着背对荧幕，看不清任何表情的程霖，就算看清了，他也是面无表情。
“我已经清楚了。”我拿下他手上的酒，稳稳得放在桌上，“如果我身边注定会有一个人，而这个人不可能是程霖的话，那我宁愿，那个人永远不再出现。”
“对不起，我没办法答应你。”
我逃也似的冲出了包厢，走进了夜风中，踩着异乡的地面，像个迷路的小孩子般慌张无措，只能拼命得跑，周围闪烁的霓虹让我错觉似穿梭在另一个时空。
我拦下一辆计程车。
‘‘小姑娘要去哪？’’司机叔叔问。
‘‘叔叔，哪里灯多，你就带我去哪。’’
‘‘灯？什么灯？’’司机叔叔疑惑得问，他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灯。’’我指着一盏路灯说，‘‘太阳不在的时候，就它最牛的，爱迪生发明的灯。’’
‘‘这满街都是啊！’’司机肯定以为他遇到了街头整蛊的。
‘‘还不够多。’’我摇摇头，‘‘有没有那种排场大得吓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