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你们90后都会讲火星文呢？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想想看。”

‘‘谢谢。’’

‘‘当浮华还未散尽的时候，你愿意就此退场吗？’’车里，传来电台女dj空灵的声音，‘‘今天呢，我们请来的的神秘嘉宾大家一定猜不到，多年前，他在最当红的时候毅然选择退出歌坛，引起轩然大波，有人说这是流行音乐界最大的损失，也有人说，他是江郎才尽才选择的退出，但他本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照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是在生活中歌唱，而不是为了生活而歌唱。他就是天才创作型歌手，姚学京。’’

‘‘哼，莫名其妙。’’司机叔叔冷哼道，貌似对此不以为然。

我也觉得略显做作，不过暂且听着解闷。

“那么请问当初您是因为什么从而选择退出歌坛的呢？”一番寒暄之后，女主播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一直欠大家一个解释，其实当初的离开只是为了还原生活。”

“我十四岁离家，为了实现当时的理想，二十四岁成为了最受关注的歌手之一，对现在仍在这个圈子中摸爬滚打的人而言，我无疑是十分幸运的。”

“可是当时的我怎么样都开心不起来，困惑重重，那时的我太年轻，造诣不够深，根本无法承认外界带给我的一切，我开始患上了忧郁症。”

“我清楚的记得，25岁生日的那天，我在一个电视台赶通告，突然全场熄灯，主持人推出一个生日蛋糕，场下所有观众都在为我唱生日歌。”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被感动的同时，还有对自己的怜悯，所以我哭得很惨，第二天还上了新闻头条。”

“哼，”司机再次发出一声冷哼。

“节目一结束，我的助理就急急忙忙赶过来，跟我说我奶奶突发脑溢血，就快不行了，我拼了命的往回赶，可是这个繁华的都市离我的家离我的奶奶实在太远，即使我以最快的方式赶回去，我还是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我从小是被奶奶带大的，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却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丢下了她，为了冰冷的乐器，丢下了有奶奶温度的家乡。”

司机叔叔终于不再冷哼，他将声音调大了一些，继续听着，我想起了外公外婆，立刻拿起手机，被吓了一跳，屏幕显示十几个未接电话，分别来自光辰，林凡，还有晓舞。

我把手机从静音模式调回普通，回了晓舞电话。

“纪忘言！你乱跑什么？！”

“晓舞，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你别再问我了，我求求你……”

“你……”

“我在车上，很安全，放心吧……”

挂了电话，我便打给了外婆。

“喂？”

一听到外婆的声音，我便溃不成军，仿佛自己是这世上最委屈的人，刹那间我有一种冲动想把妈妈打电话的事情告诉她，我缓了缓，还是忍住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回道，“喂，外婆，我是言言。”

“言言啊！我正想打给你呢，生日怎么过的啊？有没有吃蛋糕啊？”

我已经泣不成声，也不敢说话，怕外婆听出异样。

“言言？怎么不说话？”

“吃了，吃了，外婆，我有点事，等一下再打给你。”

我匆忙挂掉电话，握着手机放声大哭，一边哀嚎，“叔叔，为什么还没到啊？！”

“小姑娘，你可别吓我！”司机叔叔关掉电台，被吓得不轻，“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过生日？为什么我要被生下来？”我继续哀嚎，刷新乘客奇葩指数。

“我想回家，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大叔，你为什么要骗我说这个学校好？”我降低了声音分贝，已经神志不清。

“年纪轻就是燥，一点小事就跟天塌下来了一样。”司机也淡定了一些，“失恋了还是和室友吵架了？”

“都不是！”我哽咽着，“我以前觉得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很简单，所以我搞不懂我妈妈不爱我爸，为什么要嫁给他，现在我快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我搞不懂他竟然觉得什么都给不了我，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还要对我那么好，我更搞不懂，为什么以前总爱咄咄逼人的我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怯弱，只爱躲在角落里装无辜，我还老是伤害身边对我好的人……我应该被乱棍打死的……”

“我就知道……看你这样，十有**就是失恋。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谈恋爱不是想得挺开的吗？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拉倒，谁没了谁不行啊？都是狗屁……”我停止了哭泣，呆呆得看他，有些生气。

“我那么辛苦，那么难受，你居然说是狗屁？”

他笑了笑，见我停止了哭声，语重心长得继续说，“小姑娘，你还太小，失个恋受个伤，这很正常，这样才能长大啊，长大了你就会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了，你就会发现，回过头来看那些事情，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等到有一天，你遇见一个真正值得你付出，配得上你的人，你就会庆幸啦，还好，你当初错过了他。”

“你真会灌心灵鸡汤……”司机无厘头但是听上去又很有道理的话让我无语，我边抽泣边翻白眼。

“只要你停止悲伤跟哭泣，光明就来了。看，到了。”

我好奇得望向窗外，一片灯海。

“云灯街，不错吧。”

“谢谢。”我道声谢，付完钱准备下车。

“小姑娘，别伤心了，要注意安全。”

“嗯，谢谢叔叔。”

我很感谢一切作为过来人对我的劝诫与开导，可是这些痛在现在的我看来还是那么真切，我无法坦然避过。或许，很多年以后，我路过曾经的风景，看见自己以前的影子，会拍拍她的头淡然一笑，再也不会因为回忆而悲怆，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以后了。

我飘飘然得沿着街道来回走了好几遍，冷风好歹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环顾周围，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赶着回家的人，这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刚刚喝酒坐车让胃产生了不适，有些恶心，我蹲下身，打开小包，准备找个糖果含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吓得打了个哆嗦。

‘‘喂，’’我按下接听键，坐在了街前的小台阶上，脱下包，捶了捶腿。

‘‘你在哪？’’我以为是晓舞，却传来一个男声，又是一惊，我挪开手机，看向屏幕，是个陌生号码，但这声音并不陌生。

‘‘有什么事吗？’’我仿佛能听见自己如雷般的心跳。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程霖的声音有些急躁。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不过是用无端无理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电话那头是一声带着愤怒与无奈的叹息，良久，他再次开口，‘‘你到底在哪？’’

“跟你有关系吗？”

“我提醒你，你输过我一次。”

“我哪一次不是输给你，你说这话想表达什么？你厉害，我无能？”

“我说过，谁赢了，谁说了算！”他怒了，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人居然愤怒了，“说！你在哪里！”

“说完之后呢？是你来接我，还是我去找你？然后，继续用一幅素不相识的嘴脸做出互不相欠的表情。”

“……”

“我在云灯街，那个不合理的地方。程霖，如果你不回来接我，我可能就会被黑洞一样的东西给吸走……”我拽了拽旁边的不明植物，“我一直在等……”

‘‘美女，请你吃夜宵？’’对面走过来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吹着口哨，抖着大腿。

我挂断手机，把她塞回斜挎小包里，算你们今天走运。

我将小包扔给其中一个男生，“拿去吧，别来烦我。”

那几个男生拿着包愣愣得看着我半天，才小心翼翼得将包打开，将一些含金量不大的东西统统扔还给了我。

“餐巾纸……”

“唇膏？……”

“这是什么？卧槽！晦气晦气！”

“大白兔！金丝猴！”

“c大传媒学院……我妈做梦都想让我考c大……”

“姐，这么晚，你一个人蹲这干嘛？我们一起去打游戏喝酒怎么样？”有个男生将我的钱包举起，眉飞色舞道。

“你们拿了钱就走吧，手机不想用也可以拿去二手市场换点钱，玩归玩，注意点安全，回家记得跟爸妈说声晚安……”

我低下头，觉得整个人已经快升华成菩萨了。

“你没事吧？”有只手在我背上拍了下。

我抬起头，朝他摆了摆手。

“大庆，你有毛病啊？走啦！”

我目送他们离开，唇边的笑容逐渐凝结，我看了看手机，九点半，地上一片狼藉。

双手环抱膝盖，我将头埋进手臂，心跳随着时间的节拍，一秒一秒流逝，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片段，有可能，我等的那个男生再也不会出现了。

就在我感觉自己已经快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渐渐分明的急促脚步声，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着远处的朦胧身影，周身都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

看见我的时候，他的脚步略略停滞了一下，而后放慢步子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再次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着他，又敲了敲像是要裂开的太阳穴，只觉头昏脑胀。

“你没事吧？”他问。

我笑而不语。

“晚上喝了多少酒？”

“不记得了。”我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几眼，这种角度看他比看赵宁还累，我低下头，下巴抵着手肘，盯着地面发愣。

“为什么要喝酒？”他继续追问。

“你当真以为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凭什么回答你？”我抬头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发呆。

他蹲下身，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装回包里，微微抬头看向我，“你就那么讨厌我？”

他问了一个最可笑的问题。

“没错。”我偏过头，“全世界的苍蝇加起来也没你讨厌。”

“好，你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要考c大？为什么要为我挡那一拳？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拒绝赵宁？”他缓缓伸出手，在将要触到我发丝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我揉着生疼的太阳穴，盯着他，似笑非笑，鬼使神差得伸手抚上了他的侧脸，这张脸，早印刻在了那年暑假的花海里，青春的疼痛莫过于你梦回百转，醒来伸手抚过的却是一片空白，那个人，你触不到，那张脸，终究会面向别人。

“是啊，连赵宁这么好的人我都没办法接受，我是不是真的要孤独终老了？”我的手轻轻慢慢的滑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唇，最后颓然的垂下，落在了他的膝上。

他怔怔得看着我，我收回手，抱住了膝盖，把脸埋在了衣袖里，咬着衣袖噙着眼泪看向他，那些萦绕在脑中却从未有机会说出口的话再也不能乖乖得选择缄默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很想呆在你身边，可是我知道，我迟到了，对不对？还不止一次……”我带着哭腔，苦涩得说，身体止不住得颤抖，“我不该来这里，我怪不了任何人，从我明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很努力得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你了，但是没用，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祈求得看着他，懊丧得揪住自己的头发。

他慌慌张张抓住了我冰冷的手，带到了他的怀里，带着歉意的目光有些异常，开始闪躲。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我抽回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胡乱系着刚刚因奔跑而松开的鞋带，视线一片模糊，系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样子滑稽得可悲。

他伸出手，为我绑好了鞋带。我愣愣得看着绑好的鞋带，擦擦眼泪。

“谢谢，”我摇摇晃晃站起来，酒精作祟，口干舌燥，“这是最后一声谢谢。”

他缓慢起身，想扶我，被我拒绝。

我努力支撑身体往回走，身后的脚步声一如既往，我没有回头望他一眼，意识逐渐模糊。

繁华还未散尽，你是否甘愿就比退场，青春源于一个人，当他离去的那一刻，你是否以为这就是埋葬。

他来过便好，丢了又有何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