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神似曾相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还是……打我吧……”我睁大眼睛，莫名惊恐。
他单手抱球，另一只手掌缓缓盖在了我的头顶上，良久的沉默。
“师父，你要废我武功？”我翻眼看着他的手臂。
他好像微微笑了笑，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带到了怀里，画面静止了，就只听得见两人乱七八糟的心跳和呼吸。
我长这么大，还没被男人这样抱过，连爸爸都没这样面对面拥抱过我，如果，程霖之前的那个也算的话，我有些迷茫不自觉掉进了回忆的缝隙，仔细回想着那天的情形和感觉，我没有听见程霖的心跳，没有感觉到程霖的体温，如果程霖的那个拥抱是阵微风，那赵宁的就是三味真火。
“抱够了吗？”我使了点力气把他推离，“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其实我并不抗拒这个拥抱，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抱的力度也刚刚好，有一刹那我甚至想伸出手回抱住他，可是意识到此人非我心中所想的人，也就作罢，我可能太缺爱了，如花似玉的年龄真的需要异性的关怀跟呵护，哪怕是不清不楚的拥抱。
“不是刺激，是致命的打击。”他定定得看着我。
“怎么了？”
“周晓舞说，你不可能喜欢上我。”
惊恐都不是莫名的，不祥的预感总是真的，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失去了语言能力。
“我想听你亲口说。”
“……”
“说啊！”
“……”
“你不说我要打你了。”
“……”
“你再不说我就亲你了。”
“……”
“我说到做到。”
“我……”话没出口，为时已晚。
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些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了，幸好在赵宁的唇从我嘴角边转移到唇上之前，我缓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他，保住了名存实亡的“初吻”。
“你疯啦？”
“我在问你话，谁让你不回答的，我给了你选择机会的。”他厚着脸皮道。
“我懒得理你。”我气结，思维混乱，干脆转身离开。
“你敢说他是谁吗？！”他在身后大声问。
我加快脚步，身后的人似乎跟了上来，于是我由快走转为起跑的姿势，还没开始，就被生擒。
“我没那么傻，没死之前是不会放你走的。”他人高马大得在背后将我箍紧，我半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死？”我咬牙道。
“在你判我死刑之前我的血槽一直都是爆满的。”
“你放开我！”
“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开你。”
我冷静了片刻，点了点头，赵宁的风格就是面对，是让身边的所有人都跟他一起面对。
他扳过我的肩膀，使我面对他，“我没有弄疼你吧？”
我摇了摇头。
“纪忘言，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感觉得到吗？”
我点了点头，“可是我以为你的喜欢和我对你的喜欢是一样的。”
“喜欢就是喜欢，有各种各样的吗？”
“有。”
“……”
“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就像我喜欢晓舞，喜欢501所有的人，还有我现在的室友，包括你，但是在我心里不知不觉都已经把你们分好了类，晓舞是我亲人，你们是我的朋友……”
“那他呢？”
“……”
“为什么不说？你说出来我才有明确的竞争对手不是吗？”
“你既然都知道，还问这么多干嘛？”我的声音已经小到自己都听不见了。
“我想听你说，因为我要的人，我要了解的人都是你，不是别人。”
我呆呆得望着他，觉得他比起程霖，好了不只百倍，可我为什么还是希望面前这个人是程霖。
“好，我说，我喜欢程霖，在你认识我的之前，直到现在。”
“他在哪一类？”
“我不知道，只有他，我不知道放在哪，任何地方，都不合适。”
“不合适就不能扔了吗？”
我微微一怔，都快忘记了他们也是好朋友。
“我以前不只一次想过要扔，可惜没成功。”
“我帮你。”
“可我现在不想扔了。”我有点累，蹲下身，坐在小路的水泥沿上。
“赵宁，你喜欢我对吧？你的喜欢是想让我跟你在一起，对吗？”
他也蹲下，坐在了我的旁边，“不只，还有结婚，生儿育女。”
我转头看着他，挑起了眉。
“以前为什么不说？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我爸严令禁止高中生恋爱。”
我笑开了眼，“你是说赵校长？”
“你都知道了？”
我嘿嘿一笑。
良久的沉默。
“你知道程霖现在的状况吗？”他轻声问。
“大概知道。”我呆呆望着地面，“不再参与我的未来……”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
“做我女朋友，别再想他了，好吗？”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心里明明有我的位置。”
“你不是程霖。”
“你别往死胡同里撞，行吗？我为什么要是程霖？为什么只有程霖才可以？”
“……”
“我……”他慌忙伸出手，擦去我脸上的眼泪，“他有什么好的？不然，你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我照着做，行吗？”
如果我是掉进海里的可怜人，那程霖便是海底让我流连忘返的美丽风景，而赵宁才是唯一的浮木，我是人，我不可能在深海里生存。
我抓紧赵宁的手，所有压抑的情绪，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默默承担的一切痛苦与恐惧全部被调出放大，那些被掩藏的，被忽略的感情还是鲜活如初，没有任何将死的迹象。
他附身将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我竟真像将要溺死之人抓到浮木一样，哭得没有任何章法。
“我好怕程霖会不理我，会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我看不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赖上他的，我心里一直明白，从我认识他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抱着期待，想着今天会不会又在某个地方突然遇见他，他会在做什么呢？我要说些什么呢？想着昨天碰到他的时候，我在做什么？他看见了什么？他说了些什么？表情是什么？他笑了，那一整天都是晴天，虽然天气预报和晓舞都说不是，他皱眉了，我就会不知所措，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不敢开口问，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他那样可以给我最明确的方向，也可以让我一瞬间失去所有的方向，我在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了他，他来了，我觉得天好像都比以前亮了，以前我最讨厌下雨天了，可是自从遇见他之后，我再也不必去分辨什么晴雨天了。可是他不会再来了……他跟我说对不起……””
我把脸埋在赵宁胸口，蹭了蹭，看着自己的眼泪弄湿了他火红的球衣，但愿也能浇灭他的想法，我是个会选择无视浮木，继续流连深海的人。
“这些，连晓舞我都没说过，你要帮我保守秘密。”我坐直身体，擦了擦眼泪。
他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得看着我。
“你这根本就不是喜欢……”他依旧皱着眉。
“随便什么都好……”
“……”
“赵宁，谢谢你，但我不能答应你。”
“即便程霖永远不会再回头？”
一阵微风吹过，吹得脸颊冰凉，我定定得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了自己一向奉行的利己主义，然而在面对关于程霖的一切时，我从来不知道为自己留退路，如果我选择赵宁做自己的退路，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你完全可以找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
“可我去哪再找一个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
“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不值得。”
“值得。”
回到何茵家里，就见三个女生围坐在一起，集体将我走之前丢给晓舞的眼神抛还给了我。
我简洁了当得做了陈述。
‘‘言言，往后你打算怎么面对赵宁？’’惜雨问道。
‘‘我不知道。’’
“你居然犹豫了？”晓舞拍拍我的肩膀，“我以为你会像处理大蛙一样处理赵宁呢？”
“可能……”我指指自己的胸口，“这里是有他的……”
“天呐！重磅炸弹！”晓舞凑我更近，“我还以为天底下的男的，除了程霖，你都看不见呢？”
我瞪着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心里的困惑，“他对我那么好，我又不是铁人。”
“说到大蛙，那么张扬的一个人说人间蒸发就人间蒸发……金化说他变了很多……”她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口无遮拦，小心翼翼得瞥了一眼何茵。
“你们不用顾忌我。”何茵呆坐着，淡淡得说，“我跟言言一样……”
我们俱是好奇得看向她。
那晚的故事好像特别多……
惜雨是开头讲故事的人，她拿过晓舞身后的枕头，垫高自己的脑袋，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大脚趾互相敲击着，陷进了回忆之中，我们听得入神，纷纷找到合适的位置躺下，仰望天花板，数着一段接一段的独白。
我以为惜雨很幸福，因为她有这世上最深情的徐公子，且两情相悦，却不知道，她因徐风失去了多少弥足珍贵的东西，包括顾杉，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对他永远百依百顺，一直默默喜欢她，却从未开口的男生。
我以为何茵最清楚自己要什么，且永远是毫无怀疑得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前进，却没想到，她一度陷入选择的盲区，甚至到现在都分不清自己喜欢的究竟是金化还是左宇。
我以为晓舞是最鄙视爱情的卑微的，她一向把自己置身于充满侠义与艰险的江湖，从不拘于儿女私情，却不知道，原来她最害怕听也是最爱的听是那首《拥抱》，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当你清楚看见我的美，月光晒干眼泪，那一个人，爱我，牵我的手，紧握，抱紧我……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喜欢就去追逐，哪怕再累后果再不堪，我也不畏惧，不喜欢就坦然放手，让一切的不属于你的美好烟消云散，哪怕惋惜疼痛，我也从不后悔，可是现在，几杯白水让我认清了事实，我不敢追逐，也贪心得不舍得放手。
如果爱情可以克隆，情债就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