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霉的成林,臭豆腐般的存在,我不厚道得笑出了声,看来我心情真的挺好。
“你又笑什么?……”他抬起头,无奈用手抹了抹脸,我分明听见他也在笑。
“你又笑什么?”
“笑你傻……”
“谁比谁傻?……”我嘀咕着,门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吹起了鬼魅的裙角,透心凉,心飞扬。
“你这身很适合拍鬼片。”
“那麻烦你给想个剧本。”
“午夜……狂言……”
我搓了搓手臂,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蹲在了他的对面。
“冷吧?”他十分客气得问,我十分不客气得瞪了他一眼。
“起来吧!”他站起身,说道。
“干嘛?”
“撬门。”
“你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是想不开……”
我跟在他身后,想长长见识,见他推了推窗,又握了握门把手,一幅熟练扛把子的模样,我对自己今晚不必继续美丽冻人信心十足。
“有发夹吗?”
“有。”我激动得摸了摸头发,有个毛,唯一戴过的一个发夹……也在我的恶作剧之下,下落不明。我有些心虚得看了一眼成林,还好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没有工具。”
四个字足以将千年寒冰注入我心。
我认命得将头缩了回来,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尽管听到他摆弄门锁的声音,我也没再倾注自己的注意力,抬头看了眼外面的混沌,再有几个小时,同学们就该晨读了。
“发什么呆?”,肩膀忽然被他拍了一下,我转头,奇迹发生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探出手求证,门确实是打开的,“你不会真的是传说中用一根方便面就能撬锁的人吧?”
“方便面没有,我有钥匙……”他又开始了咳嗽。
我毫不怀疑,他是被雨淋坏了脑袋。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我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伸出手探了下他的额头,被吓得缩了回来,原来凉水是可以把人给煮熟的。
“你……”
“怎么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是不是发烧了?”
“有吗?”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先进去吧……”
他在黑暗里摸索着开关,瞬间重见光明的人生美好又刺眼,他继续找到空调遥控,我开始打量起了这个房间,无非是些音响dv设备,没什么特殊的,不过墙上的一些照片倒是很吸引人,当我在那一堆照片里发现景菱的时候,惊讶之余明白也在情理之中,她笑得很甜,手所指的方向是一个五官精致的男生,他轮廓较浅,眉宇之间少了这个年龄段男生该有的朝气,笑容苍白,我忽然就想到了福薄命短这类字眼。景菱照片的旁边有一处空白,明显是被撕下了照片,空隙处有一行小字,“禾木雨,菱花落”。
这块空白和跟这行小字有什么关系?
“你的姿态,你的青睐,我存在在你的存在,你以为爱,就是被爱,你挥霍了我的崇拜。”梁静茹天籁般的嗓音突然在这空荡的房间里响起,我吓得打了个哆嗦,镇定下来以后,我开始寻找起了声源,是桌上的一款白色手机,我没做多想,顺手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头是个略带沙哑的女声。
“喂。”
“你好,请问我的手机是被你捡去了吗?”
“不是,你的手机在广播室。”
“我说了吧!你的手机一定是落在广播室了。”电话那头好像不只一个人,她们在聊着,“是是是,还是你聪明,hello,你是谁啊?是广播室的人吗?”
我惊讶,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十分像景菱,我犹豫了一下,即便是景菱,那又怎样,“我是——”
成林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我旁边,猝不及防得拿过我手上的手机,挂了电话,又关了机,放回了桌子上,一句话也没有,便重重得靠坐在了老板椅上有些无奈得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你为什么要挂电话?”我有些好奇。
“她打电话来无非是要找回手机,明天我会拿给她,她向来丢三落四。”他说完闭上了眼睛。
我所有的好奇瞬间消失,想探寻更多的兴致也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无限放大的疲倦,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我以为他真的已经睡着,可我不甘心。
“成林,你起来看看墙边那堆是什么?”我试图让他离开那张椅子,那张据我目测是这间房里最舒服的椅子,躺在上面能最快睡着的椅子。
“这里能有什么?”他眼睛都没睁,笃定道。
“好像在动。”
“那是你的幻觉,我要睡觉了,你好自为之,别吵。”他依旧一动不动。
“我是说真的,不是幻觉,好像是老鼠。”
“你可以让它陪你玩。”
“你不怕那些稿子都被毁了吗?”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终于如我所愿,离开了那张椅子,在看到我得意又不不失谦逊得躺上那张椅子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连这种拙劣的谎言都信是有多愚蠢了。
“老鼠是你生的吧!”他显然不服气。找了个不太舒适的椅子坐下,整理起了桌上的稿子。好歹是站长,做起事来有点样子。
“现在是我要睡觉了,你别吵。”看到他一脸的无奈,我心情大好得闭上了眼睛,纸张摩擦的窸窣声混着雨声,还有身边的人,让我觉得很安心,仿佛回到了那天在医院的时候。
“我欠你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完?感觉到目前为止出现的种种偶然因素都是为了让我欠你更多的钱。”上次那碗猜猜面本是我请,吃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于是……
“可能我欠你的更多。”
“什么意思?”
“上辈子。”
“嗯,有可能……有可能你上辈子吃喝嫖赌的钱都是从我身上搜刮的。”我严重同意他的假设,“诶,那天你送我去医院的时候,护士小姐以为你是我哥。”我忽然想到了那天护士说的话。
“是吗?那护士眼神不太好。”
“我也觉得,我跟你的气质太不一样了,典型的乖乖女和痞子男。”
“你的自我感觉很好,就是有点过于偏离事实。”
“……”
“刚刚景菱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就问我是谁,”我坐起身,望向他,狐疑得眯起眼睛,神经兮兮得说,“我也想知道,对她而言,我到底是谁。”
“你是谁?”他故作神秘得问。
“我是……成林的女朋友……”
看到他整个人僵硬已如同雕塑一般,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可他并没有要捧场的意思,我的这个玩笑被我笑着笑着愈发成了一个尴尬。
我也不知道自己今晚究竟是淋了雨,还是淋了酒精,说了很多刺激别人和自己脑神经的话,以至于后来我都分不清楚哪些话是我说的,哪些是我曾想说但不敢轻易说的。
空气似乎因我的这句话凝固了起来,窸窣的纸张摩擦声再也没有响起过,我尴尬得躺回自己的椅子上,故作轻松得缓解气氛,“要不是你急着把电话挂了,我还可以和她多聊几句,大晚上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在你手里,一定很担心。”
“你不是讨厌她吗?”
“我不是存心要跟她过不去的,遇到这种事,还是将心比心的好。”我闭上了眼睛,眼前却只有一个画面。
“纪忘言,如果你讨厌她,就和她保持距离,越远越好。”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得传来,温柔有节奏,带着他一如既往笑容的温度。
我闭着眼睛,感受着周围渐渐变暖的空气,然后,一盆冰水缓缓得不着痕迹得泼下去,“如果……你的出发点是希望我保护好自己,那么最应该保持距离的是你跟我,越早越好……”
空气彻底凝结。
“久未放晴的天空,依旧留着你的笑容,哭过,却无法掩埋歉疚,风筝在阴天搁浅,想念还在等待救援,我拉着线,复习你给的温柔……”
音乐声缓缓飘进了耳朵,像白云没有障碍,穿梭脑海,伸缩自如。
“破碎在一旁的寂寞,笑我给不起承诺,怎么会怎么会,你竟原谅了我,我只能永远读着对白,读着我给你的伤害,我原谅不了我,就请你当做我已不在,我睁开双眼看着空白,忘记你对我的期待,读完了依赖,我很快就离开。”歌词有些伤感,谁让它预示着未来。
周公已经在脑海上的那片云层之中召唤我了,我已无意再理会凡间的俗子,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什么都好,唯独不知道他的好容易让人上瘾,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哥哥,那确实是天赐的福报,可他不是。
越多的了解与我而言只是越深逃不出的陷阱,越长久的相处与我而言只是越辽阔走不出的阴影,我挣扎在恐惧包裹的安稳里,无法呼吸。
原来我的心里真的有扇门,原来我自己都找不到钥匙,原来只有你进去不用开锁,出门不用上锁。